你好,欢迎来到《邵恒头条》,我是给邵恒代班的李翔,这是我给邵恒代班的第25天。
脱不花曾经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小李啊,公司的两个天问你知道是什么吗?第一个问题是你要怎么赚钱?第二问题是,你要怎么增长?
其实岂止对公司,下到个人,上到国家,都是如此。如果要在当前我们面对的所有大问题里,挑出一个最大的问题,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我的答案是:增长。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增长就好像是那个“白”。只要经济还在以一个比较高的速度在发展,所有问题,用我们中国人喜欢说的话,那都是发展中的问题。言外之意,是随着发展就可以解决的。
越重要越出问题。我查了下,2020年6月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里,预测今年全球经济是4.9%的负增长。全球主要经济体里,只有中国会出现1%的增长,其他都是负增长。当然,今年情况特殊,因为有新冠疫情。但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在疫情发生之前,大家就已经在头疼经济增长的问题。中国经济在经过了几十年的高速增长后,开始自然地调整放缓;包括美国、日本和欧洲一些经济体,在通过包括减税、不断降低利率等方式来刺激经济增长。
为什么经济增长会放缓呢?先给你介绍下这些年比较流行的两个解释框架。
一个解释框架是经济学家辜朝明提出来的。他把全球化背景下的增长划分为三个阶段。发展经济学里面有一个重要概念叫“刘易斯拐点”。它指的是,在工业化早期,农村的剩余劳动人口会被吸纳到城市工业中,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到一定规模,所有剩余劳动力都已经进入工业经济体系,劳动力从过剩变为稀缺,这个拐点就是刘易斯拐点。
根据刘易斯拐点,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可以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拐点到来之前的早期工业化阶段,这个阶段资本稀缺但劳动力过剩,经济增速快,但人均收入不高;第二个阶段是经济过了刘易斯拐点之后,这个阶段因为劳动力稀缺,人均收入水平不断提高,经济进入到一个消费、储蓄和投资都在上升的阶段。这个阶段,几乎社会中的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经济发展的成果,这是经济发展的黄金时代。到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成为发达经济体之后,进入到被追赶阶段,资本会流入到那些成本更低、回报率更高的国家。
三个阶段,经济增长越来越慢。西方社会大概在70年代进入到第三阶段,当时主要被日本和亚洲四小龙追赶。现在日本、西欧和美国等都进入到了第三阶段,而中国仍然处在第二阶段。
第二个解释框架是经济史学者戈登(Robert Gordon)提出来的。戈登写了一本书叫《美国增长的起落》。这本书在西方超红。他提出来,高速的经济增长其实并不是发展的常态。在整个经济史上,真正在高增长的时期,就是从1820年到1970年这150年。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的回答是,之前的经济增长是由涉及到人类生活方方面面的伟大发明驱动的,这里面包括铁路和公路等交通网络、自来水燃气和电话网络、以及跟电有关的各种电器创新。但是在1970年之后,人类的创新虽然眼花缭乱,但是主要集中在跟娱乐、通信有关的领域。有点像那句玩笑话:你想要会飞的汽车,创新给你的是140字的微博。
再来看另一个问题,经济为什么会增长?如果有了答案,照着做,岂不是就发达国家。
是不是因为可以避免增长放缓,所以发展中国家可以更快增长?所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可以让一个国家的经济,能够像过去四十年的中国的经济一样,高速增长?
我知道你可能心里对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比如对外开放、激活企业家精神等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答案真的这么明显,为什么其他国家没有迅速复制中国经济增长的奇迹呢?假如你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政策制定者,你怎么才能确定,当你向中国学习的时候,能够分清楚经济增长的相关性和因果性?
好,其实经济学家们对于经济为何会增长,也有解释框架。
一个非常著名的框架叫索洛模型。提出者是诺奖得主罗伯特·索洛。索洛模型非常强调资本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资本稀缺的经济体相对于富裕的经济体,增长会比较快,因为新的投资能带来的经济上的产出会更高。同样,储蓄率高的经济体,资本会更充裕,也有利于经济的增长。
根据索洛的理论,班纳吉夫妇得出了两个推论。一个推论是,一个经济体在经历了快速增长阶段之后,增长会放缓。所以,美国和欧洲在经历了二战后的增长黄金年代后,开始放缓。按照索洛的理论,只有技术的进步才能打破这个放缓的趋势,带来新的增长。
第二个推论是,如果资本可以自由流动,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国家间的经济状况会趋同。只要拉长时间段,各国之间的贫富差距会缩小。
索洛的理论其实跟戈登的悲观看法是很吻合的,也就是除非你能证明马上就有堪与工业革命媲美的大创新,否则人类就会进入低增长时代。
索洛的模型在经济学里被称为是外生增长理论,因为他认为增长是由资本和技术这两个外生变量驱动的。与之相对的,是2018年诺奖得主罗默提出的“内生增长理论”。按照罗默的理论,一个国家对人力资本、创新和知识的投资,是增长的动力来源。
索洛模型想说的是,穷国可以通过储蓄和吸引投资来加速经济增长。罗默模型则说,如果穷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不如富国,那么穷国要从自身的政策上找原因。穷国可以通过投资教育、保护知识产权、鼓励创业和企业家精神、鼓励外国公司直接投资,避免严格的监管、避免高税率等等制度上的措施来寻求经济的高速增长。
不过,一年后也拿下了诺奖的班纳吉夫妇,对此有一些疑虑。
第一个意见是,制度是环环相扣的,很容易搞错因果关系。比如说吧,一个国家保持良好的教育水平,有助于经济增长。但是,一个有能力发展教育的政府,大概率也有能力去做好其他事情,比如修公路修铁路。所以,有可能不是教育水平好导致经济高速增长,而是导致教育水平好的那个原因,比如说政府治理能力强,导致经济高速增长。
第二个意见跟减税有关,很多人有这样一个认识,减税可以增加创造财富的积极性,因此有助于经济增长。但是班纳吉夫妇说,其实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税收对长期增长率的影响。从美国来看,1936年到1964年间,最高税率超过77%,有一半时间超过90%,直到1965开始,政府开始降低最高税率,之后逐渐降低到30%左右。但是从那之后的经济增长率来看,低税率显然并没有带来更快的增长。因此,严谨地说,很难断定税率跟经济增长之间是否有因果关系。
因此,虽然大家都对增长非常着迷,班纳吉夫妇却对增长是否有现成方案没有信心。
他们还引用一位学者对2006年世界银行一份研究增长的报告的描述。非常刻薄:“关于如何实现高速经济增长,一个由21位世界级领导者和专家构成的委员会、一个由11位名人组成的工作组、300位学界专家、12场学术研讨会、13场磋商会、400万美元的预算,忙活了两年,给出的回答大体上是:我们不知道。”
问题来了,那怎么办?
班纳吉夫妇给了三个答案:
第一,负面清单。简单说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有一些事情铁定不会让经济增长:恶性通货膨胀、过高的固定税率,政府全控控制私营企业。不过,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多少政府会真的去实行这些极端政策。
第二,非典型增长策略。索洛和罗默都是从总体视角去思考经济增长和资源之间的关系。一个国家需要新的资源,比如资本、技术、创新思想,来推动经济的增长。非典型增长策略强调回到经济体内部,通过解决资源错配问题,推动经济的增长。
他们研究发展中国家,发现问题往往出在没有办法利用好已有的资源上。比如,印度渔民只需要简单地配上手机,就可以改变了当地渔业。有了手机,渔民就可以知道哪一个市场顾客买不到鱼,哪一个市场已经有太多渔民在那里卖鱼,自己不用去了。手机解决了供需错配问题。
再比如,发展中国家有一些产业在开始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得到资本的支持的。这种情况下,政府可以选择通过国有银行投资或者产业扶持的方法,来解决资源配置的问题。
第三,放弃对持续增长的执迷。对增长的痴迷,带来的一个后果是,有没有促进增长不知道,但是却确定地带来了一些负面的效果,比如一些税收政策的调整其实只是让富人更加富有。
此外,如果非常少的一部分人分享到了经济增长的绝大部分收益,那么增长越快,结果往往容易适得其反。
总结一下,对于经济增长为何会放缓,以及做什么才能促使经济增长,经济学家们搭建了不少模型。但是同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班纳吉夫妇却对增长持有悲观态度。在他们看来,首先,经济学家们仍然没有搞明白到底怎样才能实现高速经济增长,很多打着增长旗号的行为,可能负面作用大过正面作用;
其次,追问为什么增长,为什么不增长也许是个错误的问题,应该放弃对增长的执迷,不要再为了增长而伤害社会。
好,以上就是今天的《邵恒头条》,我是李翔,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