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建筑师的思维方式(三)

价值观

如果从一个外部观察者视角简单粗暴地概括,马岩松走过的路径是: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拿下自己的第一个标志性建筑,然后是做更多的项目和标志性建筑,接下来,尝试自己的价值观输出。2014年时,马岩松出版了《山水城市》。这本书的介绍说,它是马岩松的建筑宣言。

马岩松说,他因为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了科学家钱学森“山水城市”的说法。钱学森在写给建筑学家吴良镛的一封信中说:“有没有一种现代的城市是可以和自然互相生长,充满了诗情画意,人生活在其中也会感到幸福?”用马岩松自己的话,是城市既现代,又具备古典东方城市的美。

他认为自己潜移默化受到了中国古典城市的影响。比如,他小时候生活的北京。现在看来,他会认为那时候他生活的北京,“有景山,有后海,游泳、爬山,胡同里各种玩,城市生活是很丰富的,城市又有自然的感觉,而不是分开的。四合院也有街坊邻里,有树,可以上房顶,都是这种记忆。”

与此同时,它还拥有人文属性,如果北京没有鼓楼和景山,只有山和水,也不够。因此,山水城市,不是一个中央公园式的自然,还有能给人归属感的文化的认同在其中。于是,他开始有意识地去学习一些古典的美学。山水城市,就是他要输出的价值观。

后来,他把自己的作品拿给跟钱学森有书信往来的一位建筑理论家和历史学家顾孟潮看。这位历史学家说,如果钱学森看到你的作品,应该会很高兴。

马岩松在《山水城市》里写:这是一次穿越二十年的相遇。他认为自己的作品跟钱学森的山水城市的说法有很多共鸣,因此,想要再去介绍一遍,“因为大家关注我,可能就会再看看这是什么”。

这本书里充满了对城市和建筑现状的不满,他称之为“货架城市”和“权力和资本的纪念碑”。马岩松非常直白地讲,他认为中国城市化的30年,“整个文化和经济发展模式都是抄西方城市的”,中国城市学习了西方城市的理性和逻辑感,抛弃掉传统东方的感性和美。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要强调,自己并不是对传统价值有特别的依恋。他只是在继承并且反抗他视为英雄的那一代建筑师,对未来的建筑和城市提出自己的看法。

2004年刚刚回国时,马岩松其实还有一点优越感,毕竟,他在耶鲁大学建筑学院接受了最时髦的建筑学教育。跟他同时期回国的一些建筑师,直接把学生作业拿出来,就被变成了先锋建筑师。

两年之后,梦露大厦的中标,产生了一个直接效果,“我出名了,以前(他们)不认可我,现在他们认可我了。”他能记得,中标的新闻刚刚报出来时,还有人认为是他为了炒作而制造的假新闻。

但是,很快,马岩松就提醒自己,“他们其实屈服于西方对我的认可。”

接下来,在短短的兴奋之后他开始反抗,“我去那儿不是希望别人接受我,而是我批判了西方城市的做法,我做的东西跟所有北美的那些楼不一样。在西方就会有人问,你这个大楼是东方的吗?你是中国人,你是怎么回事儿?我才开始去挖掘我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才越来越开始发现刚才说传统的有些智慧。几年以后有了《山水城市》这本书。我突然从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我跟古典不沾边的人,到受到古典的影响。”

从他的角度看,中国的城市规划和设计非常保守。尽管站在我的角度来看,北京能够在长安街上建起库哈斯设计的CCTV大楼,证明自己能够接受与众不同的建筑。马岩松的解释是:“我说的保守,是指西方现代主义已经发展完了,但现在中国反而特别认可它,没有多种的方向和质疑,没有不同的东西。我们的质疑和反叛让我们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好像是中国现代化发展洪流里统一集体前进的状态,我们不太喜欢参与那种感觉。”

到今天,事务所的项目有一半是在国外,马岩松每年也会有一半的时间待在海外。他已经是在西方人眼中最成功也最全球化的中国建筑师之一。但马岩松的态度是,“我出去不是要全球化。西方不需要讲全球化。我希望在作品里能把同西方的对抗和不合作表达得更强烈。要不然我大老远跑过去,跟他们做的差不多,想的也一样,就没什么意思了。我希望它在说一个新的东西,这个东西里面又能看出东方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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