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于2014年11月21日
李源
《战天京》谭伯牛
感谢各位来到罗辑思维捧场,这一季节目当中我们曾经讲过一期曾国藩,但是曾国藩这个人太重要了,讲一期怎么能过瘾呢?余味犹在。所以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方法,换一个角度再讲一次曾国藩。
这就想到了我十年前读过的一本书,就是这本了,叫《战天京》。天京就是太平天国的首都了,那谁在战天京呢?当然就是以曾国藩为首的那一帮晚清的所谓中兴名臣。
那这本书说实话,是替我打通了对那个时代历史的感觉的一本书,我个人对太平天国史,包括晚清史感兴趣是大学时候的事情。但是,自打十年前读完了这本书之后,我觉得对那个时代,以及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我突然有了一种亲近感。
因为这本书是混合了当时的大量的章奏、书信,包括正史和野史打合在一起,用一种非常轻松的笔调,来写当时的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所以本身也非常好看。
那前不久呢,我正好遇到这本书的作者谭伯牛,这本书已经在市场上绝版很长时间了。我就跟他商量,我说我们能不能联手把这本书复活一下呢?所以做一个罗辑思维的定制版。
那好,我们先把这本书搁下,我们先来谈这本书里的灵魂人物——曾国藩。曾国藩作为一个中兴名臣,他就是把大清王朝从生死线上又拉回来的一个人。
要知道,中兴这一件事情,是中国古代各个王朝都梦想的一件事情,因为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嘛,总想有那么一回,有人给他打一把鸡血,突然又兴奋起来了。
但是要知道,中国古代每一次王朝中兴,都不是特别理想。比如说著名的光武中兴,就是东汉的开国皇帝刘秀。但是刘秀那次算中兴吗?你稍微了解那段历史,他基本上就是另建一个王朝。南宋也号称中兴,但事实上只是站住了脚跟而已。
真正整个中国历史上,唯一一次真正算中兴的,其实就是晚清这一次。要知道那一次基本上清朝就快被打残掉了,第一次、第二次鸦片战争,这算外患。然后又是内患,太平天国、捻军、西北的大规模的叛乱。
突然一下出现了一帮人,曾国藩为首的这一帮人,不仅把国家民众拯救于水火,而且后来又硬硬朗朗地活了好几十年,而且越活越好。这件事情它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先来看一下当时的一个基本的历史背景,太平天国是中国古代最重要,也最典型的一次农民战争。我们一般来看农民战争,都觉得是这么个过程:地主阶级残酷压迫,农民阶级实在吃不饱饭,怎么办呢?有人登高一呼,于是大家揭竿而起,然后蔓延全国。
确实是这个过程了,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饥饿而引发的民变,是很容易被镇压下去的。你想,那个老百姓他又不是职业军人,跟朝廷的军队,那怎么能对抗得了呢?所以,如果想达到太平天国那样的水准,至少需要两个要件。
第一个要件呢,就是组织化资源。为啥?因为我们是个农耕社会,大家住得很分散。如果你要聚集一支队伍,有人登高一呼,你站哪儿呼啊?你总不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呼吧?你能呼出几个人呢?
所以组织化资源其中最厉害的一种就是宗教,你看东汉末年的黄巾大起义,它就是宗教,张角的太平道,所以他能聚集那么多人,然后岁在甲子,我们来起义。太平天国也是一样,洪秀全就是掌握了拜上帝教这个组织化的工具。
当然,仅有这个要件是不够的,因为很多饥民,他仅仅是把县城给打下来,把县官给砍了,把府库里的粮食一分吃饱了,吃饱了谁造反呢?
所以组织化资源一定还要带第二个东西,叫流动化的作战。你看,我们本期节目的主人公曾国藩,他就讲过一句话,说民无粮则必从贼,贼无粮则必变流贼,则天下无了日也。
啥意思啊?就是当有一帮人起来,到一个地方,我就要征粮。把当地的粮给征完了,老百姓说我吃啥?得了,跟随起义军吧,就走了,然后去抢下一个地方的粮。下一个地方的老百姓也被抢光了,怎么办?走吧,跟着队伍去抢下一个地方。所以它就成了流动作战,流动作战这个东西,它就会导致天下糜烂。
所以你看,无论是黄巾大起义、黄巢起义、明末农民战争,还有太平天国,其实都是这个特征,曾国藩把它的机理讲得是非常之清楚。
那太平天国厉害到什么程度呢?它是1851年1月11号,我罗胖的生日,也是洪秀全的生日。那一年他正好38周岁,借着自己做寿,然后就搞了两万人,叫金田村起义,然后就揭竿而起。
这个时候只有两万人,当然当地的那些绿营的兵是打不过他的。当时广西大概有三万绿营兵,从隔壁省也借来几万人,那肯定迅速就被打灭了。然后就一路北上,等他到了武昌的时候,把武汉拿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多少人了?五十万人,这就是连续的滚雪球,就是我们刚才讲的那个机理带来的。
那从武汉打南京又用多少时间呢?一个月,就打下来了。所以那个势如破竹的势头,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到1853年的时候,居然他打下南京之后,已经有实力去北伐,北伐甚至一直打到了直隶,距离北京城已经不远了。不仅北伐,还西征,又从南京派兵往长江上游打,又把武汉拿下来。所以清王朝在这个时间,实在是应对乏术。
当然后来,清王朝觉得有机会,什么机会呢?就是我们在历史教科书里学到的天京事变,什么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打成一团。清政府一看,兔崽子们内讧,没准儿这是个机会,所以又重建什么江北大营、江南大营。
但是万没想到的是,太平天国后期涌现出来的那些将领,什么李秀成、陈玉成、杨辅清、李世贤,更厉害,打运动战的时候,经常有大捷,太平天国一点衰败的趋势都看不出来。当然它在战略上是有问题的,死守天京,这是它的问题。但是从战场上的趋势来看,一点都没怂。
我们再来看一看反面,就是清政府这一边。你不是八旗兵厉害吗?这时候八旗兵不行了。据罗尔纲先生统计,这个时候八旗兵占到全国的总兵力,其实已经不足百分之十了。而且满族人这个八旗兵他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了统治人口比他多得多的汉人,他采用了一种叫满城驻防的政策。
什么意思呢?不是满城驻防,是满族人住一个满族人做的城,比如说西安、武汉、杭州、南京这些地方,他们自己住一个城,自己人住在里面。
那会导致两个问题,第一,当一个士兵和自己妻儿老小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平时的斗志是没有那么昂扬的。再有一个问题呢,就是一旦发生战争,你往往被一下子瓮中捉鳖,闷死在城里。
比如说辛亥革命,辛亥革命虽然没死太多人,但问题是,全国有几个城市的满城损失特别大。比如说武昌起义,当时的革命军就一把把满城给打下来了,像什么包、布、铁、查,这叫满族的四大姓,基本上被屠灭。
所以后来的满族人在辛亥革命之后,都基本不敢用满姓,都改了汉姓,跟这个是有关的。
当时还有一个传说,武昌城内革命军怎么辨认一个满族人呢?让他去念“六十六”,那他们都会念成“nìu十nìu”,如果念成这样,基本就是满人,给杀掉。可见,掌握一门普通话有多重要。
但是我们这个时候得说,主要清政府的兵力还是绿营兵,可是问题是绿营兵战斗力太差了,基本上也就做个警察部队,管一管治安事件还可以,最多算一城管吧,它是没有战斗力的。
所以你看,在武昌打下来之后,当时的两江总督叫陆建瀛,陆建瀛就知道啊,打下武昌下面,紧接着就是两江的防区,所以赶紧把兵就往武昌那一带派,但是大败而归。
当陆建瀛回到南京的时候,当时的那个南京的满城的那个将军叫祥厚,祥厚觉得你丫太脓包了,怎么打不过太平军一帮农民泥腿子呢?还向朝廷写奏章弹劾他。但是朝廷的奏章还没有回来,这个陆建瀛就已经战死在南京了,然后紧接着祥厚也战死,所以这边的兵力实在是不行。
我们给大家举一个例子,陆建瀛作为两江总督战死之后,这个职位不是空下来了吗?于是又顶上来一个人,叫何桂清。这个人不得了啊,当时朝野上下对他的政治前途非常看好,是个大红人,为什么?咸丰皇帝非常喜欢他,觉得他年纪轻轻就中了翰林,是当时朝中重要的一个清流。而且太平天国军兴之后,他写了大量的章奏,我有一套方略如何如何。咸丰皇帝说行啊,你行你上,you can you up,就把他派到了浙江当巡抚,有几仗打得还不错,于是这个时候就让他当了两江总督。
他当总督之后就怂了,就缩在常州一地,一旦听说江南大营被击破,马上就要一溜烟奔上海,去到租界里面躲着。当地的常州士绅就不干了,抱着他大腿不让走,不让走。他说什么不让走啊,派卫队开枪当时打死了十九个人,然后去了上海的租界。
为什么这个事件非常有标志性的意义?因为你得熟悉清朝当时的体制。清朝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一个规矩,地方官守土有责,如果地方丢了,你活着,对不起,是抄家灭门的罪。所以何桂清这个时候,他明知道自己走也是死,留也是死,他还走,这至少说明什么?在当时清廷的主流官员当中,已经没有斗志了。
这大概是1860年前后的事情,那这个时候曾国藩出山了。在上一期节目我们讲曾国藩的时候,说他出山之后怎么样重整了心态,心量大了许多,待人接物也和善了很多等等。但是问题是,光有心量大有什么用啊?战场上那是一刀一枪的事情。
我们再来看看曾国藩复出之后,他面对的处境是什么。一般来说,打仗至少要有三个东西,第一你得有权,第二你得有钱,第三你得有人,对吧?这都是资源,是战场上必须要用到的东西。
那在权这方面呢,曾国藩虽然要来要去,要到了一个两江总督,就是接替何桂清,但是他这个两江总督好可怜哪。
我们去看,历朝历代都有一些中兴的名臣,但是这些人呢,往往都是国家赋予大权的。比如说郭子仪,这是唐代的中兴名将,安史之乱就在他的手里平定的。但是他的官当多大呢?司徒、尚书右仆射、中书门下平章事,什么意思?既是军队的最高总司令,司徒嘛,又是宰相。
而再回来看这个曾国藩,就好可怜。表面上是一个两江总督,节制好多省的军事,你们都得听他的。其实谁听他的呢?包括他自己培养出来的人都不怎么听他的。
比如说他一直觉得我们湖南人应该帮湖南人吧,所以就举荐了左宗棠,去到浙江当巡抚。可是左宗棠去了之后,脸一抹立即就不认他了,要钱要饷门儿都没有,我搞我那一套。
还有更倒霉的,是一个叫沈葆桢的人。沈葆桢按说也是湘军系的,曾国藩对他大力提携。因为当时两江的辖区主要就是江苏、安徽和江西,而江苏和安徽基本上都在太平军那个战场区,所以很多税收是收不上来的。唯一还能收上来税的可能就剩下一个江西,所以他就把江西巡抚的位置安排给了这个沈葆桢。
沈葆桢根儿也硬啊,林则徐的女婿嘛,也是晚清的一个名臣。就是曾国藩亲手提携的这个沈葆桢,到了江西之后,脸一抹也是不认他,还截留各种各样的饷银,跟皇上讲,能不能不支持曾国藩啊?所以当时他几乎没有太大的权力。这是权。
那钱呢?钱也是非常的局限。你看,中兴名臣通常在钱上是不太操心的,比如说南宋的那个岳飞岳武穆,我们很熟,宋高宗有一条,甭管多难,皇帝勒紧裤腰带,一定要保证岳飞的军饷。为什么?如果要让你就地筹饷,那你不就是军阀吗?这个在以前节目里我们讲过。
但是曾国藩不行,为什么?清朝财富体制决定了。清朝有一项规矩,叫永不加赋,所以它的国家的财政收入相对来说是稳定的,就那么多。道光末年的时候,国库里面还有八百万两,到了咸丰的时候,只剩二十万两。二十万两纹银,维持这么大的国家,再向前线拨军饷,那几乎已无可能。
那怎么办呢?再开源,那只能捐官,就是卖官鬻爵。可是天下的官,那些红顶子那总是有限的,所以到后期不得已,就让各地开放厘金。什么叫厘金呢?就是收商业税,简单说就是这样。你送一担货要过这个关,对不起,抽1%。
而一旦收厘金,实际上这笔税源都回到地方官员的手里了,所以曾国藩后来就靠各地收一点厘金来过日子,过得是非常的捉襟见肘。
再说到一个因素,就是人。你作为中兴名臣,你总得有自己一套班底吧?可是曾国藩在这方面原来的老班底已经凋零殆尽,他第二次出山的时候,什么塔齐布、罗泽南,包括他自己的亲弟弟曾国华,这时候已经战死了。原来对他支持力度最大的那个官员胡林翼,这个时候也死了,所以他几乎是举目无助。
再来看曾国藩这个人,他原来年轻的时候,是以理学自命的,在北京城当京官,跟倭仁这些,就是晚清著名的那个保守派天天混在一起,谈心性之道,搞经史子集,没有搞过什么兵书战策。现在突然让他到战场上带兵打仗,那他行不行呢?
反正那个晚清最会带兵打仗的左宗棠是有点看不上他的,虽然俩人关系很好。有一次左宗棠给自己的儿子写信,在《战天京》这本书里我看到的,就是说我跟曾国藩关系特别好,但是这个人呢,策略太欠,没什么本事,终非戡乱之人。说他带领打这场仗,我是不看好的。
包括曾国藩自己也讲,叫我有灭贼之志,但是无用兵之才。你看,自己都认了。
当时有一个著名的文人,叫王闿运,他就写了一本书叫《湘军志》,就是把曾国藩带兵打仗这些事写成一本书。等这本书出来之后,湘军的将领都不干了,说你这什么意思啊?
因为在这本书里面,几乎你就会发现整个湘军没有打什么漂亮仗啊,既没有以少胜多的大捷,也没有什么机智的、勇敢的,能够名留史册的那种运动战,经典战例几乎找不到。你说哪个中兴名臣没有经典战例啊,以少胜多,什么淝水之战、官渡之战,你总得有打得出去的东西吧?有招牌吧?
可是你会发现,曾国藩灭太平天国的过程当中,几乎没有谈得上能够摆得上桌面的战例,这也好奇怪。
所以当时有这么一套说法,也不是当时了,就是民国时候有一个著名的史学家,叫萧一山,他就讲,说曾国藩一生的事业成功,完全来自于学问。你看,这句话就大有文章,就是不来自于他的才情,不来自于他临场运用的那个智慧,来自于他的学问。那我们就接着推敲,那他有啥学问呢?
曾国藩一生打仗讲六个字,叫结硬寨、打呆仗。就是我把军营这个军寨结得非常硬,打仗我摆出一些那叫痴傻呆乜的状态。那怎么能打得赢呢?
你看,曾国藩带兵打仗有一个规矩,说我的兵到任何地方安营扎寨之后,不许休息,不管这个时候是刮风、下雨,是寒是暑,就算天上下刀子,你也得赶紧给我马上挖沟,就是挖那个长壕。这长壕多深呢?大概是六尺,就是两米深,比一个人还要高。而且要铸墙,墙要高到八尺,而且墙外还要继续挖沟,一直把这个营盘护住不失。
他包围城池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招,动不动就挖几十里长的长壕。而且一道不够,通常是六道,就像北京城一样,一环、二环、三环、四环、五环、六环。所以你看这湘军简直就不像战斗部队,整个是一个工兵部队。
一般打仗,我们讲究的是运动战,不要争一城一池之失。湘军不这样,就争一城一池之失,就是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往下打,行军速度还特别慢,为啥慢啊?他要挖沟,要铸墙。所以这种打法就显得特别笨,要不怎么叫结硬寨,打呆仗呢?
左宗棠有的时候就说,说曾国藩用兵叫每苦钝滞,就是经常苦于迟钝和不灵活,明明有战机他不抓,他就带那儿挖沟,在那儿铸墙。曾国藩也有道理,我笨哪,我承认,我不会用兵,但是我用这种方法,我没有什么错误。他用的是这个心法。
而且曾国藩特别讨厌一点,就是他手下的将领叫浪战。就是动不动就出去跟人打仗,不要打仗,就是挖沟,这招最好。
比如说,曾国藩有一个真的是好基友,叫李元度,这个人跟他既是老乡,而且一开始就跟他出山的时候就陪着他。有一次曾国藩那个著名的不是跳水要自杀吗?就是李元度把他给救上来的,救上来之后,还给他当知心姐姐,平复他的各种心情,劝解他。
而且后来曾国藩第二次出山的时候,李元度二话不说,又跟着他再次出山。两个人平时还以诗文相会,又是一个笔友;后来甚至这两个人结成了儿女亲家。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李元度,有一次曾国藩派他去到徽州去守城。李元度去了之后,一看太平军,好像我也能打呀,马上就跟太平军接战。
要知道,李元度原来去之前,曾国藩就反复告诉他,不要打仗,不要打仗,你给我死死地把城给守住。李元度说打一仗也不怕什么,就打了,结果果然大败,然后就守住徽州城。
这个时候曾国藩就给他写信,说你给守六天,守六天援兵就到。李元度又不听,又出城跟那个前面我们讲的侍王李世贤又大战一场,又输了,把整个徽州给丢了。
曾国藩气得要死啊,一定要弹劾他,把他一撸到底。曾国藩周围所有的人都拦住,说不要,不要弹劾,这实在是太是自己人。包括后来我们讲的那个李鸿章,李鸿章为这件事情跟曾国藩翻脸。翻脸也不行,也得弹劾。
所以可见曾国藩的性格当中,对他的战略是有一套非常坚定的持守的。说我不会打仗,不会打仗,我就先确保自己不会输嘛,这在兵法上也是有讲究的,叫什么?叫以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反正你打不赢我,你输不输,咱俩再找机会对决。
所以民间有一个传说,说曾国藩是一个蟒蛇精。这话怎么来的呢?他小时候就得了一种皮肤病,就经常挠,挠的那个皮屑撒一地,就是那种病。所以有人说这是蟒蛇精转世,你要蜕皮嘛。
但是我们觉得,蟒蛇精这个比喻用于曾国藩的身上,也真是不冤枉他。你看,他真的就像一条蟒蛇一样,我不跟你搞什么精彩的决斗的技法,那玩意儿我不会。我就像一条蟒蛇一样,因为我带领的是全国的资源,我就一点一点地把你给箍死。
所以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有一个外号,叫曾铁桶,就是围城,围得就像铁桶一般。所以你看,曾国藩像蟒蛇一样,真的就把太平天国给箍死了。
刚才我们说到,曾国藩在面对自己的敌人太平天国的时候,用的是六字心法,叫结硬寨,打呆仗。
但问题在于,一个人想要成就一番大的事业,他面对的对手又何止是敌人呢?其实很多表面上跟你在同一个阵线里的那些队友,有猪一般的队友吧,有狼一般的队友吧,有随时准备给你捅刀子的吧,有随时准备防着你的吧,这些人其实都是成就大事过程当中的你的对手。
我们回到曾国藩的处境,其实他这一生也好艰难的。比如说慈禧太后,按说曾国藩在前线打仗,你应该支持他吧?没问题,支持。但问题是,当天京打下来之后,太平天国被灭掉之后,你曾国藩手握几十万湘军,而且全是你的子弟兵,只认曾大帅,不认朝廷,朝廷能放心吗?
所以原来咸丰皇帝是说,说谁打下太平天国,我封他一个王爵。但是后来就没兑现,为了防范曾国藩,只给他封了一个叫一等义勇侯,一个侯爵,连公爵都没有给他。
再比如说他身边那些同时作战的战友,什么左宗棠,前面提到的沈葆桢、李鸿章,包括他自己的亲弟弟曾国荃,不听招呼的,甚至像左宗棠这样的人,还经常在他背后给捅个刀子。
再比如说他亲手迎聘的那些幕僚,按说应该同生共死吧,跟自己的主公。哪有那些事,往往是大难来时,树倒猢狲散。
其中《战天京》里边就讲到一个细节,有一个著名的文人,前面我们提到的王闿运,《湘军志》的作者。在祁门大营的时候,王闿运就在营中。当时太平天国的军队把祁门大营是四面包围,猛烈攻打。
后来李秀成就讲,就是太平天国的忠王就讲,说当时不知道曾国藩在那儿,要知道,肯定一鼓作气给你拿下了,曾国藩当时就得死在祁门,当时的情况非常之危急。
有一次,曾国藩就派人去看看,说王先生在干什么,王闿运在干什么。仆人回来说,老人家在读《汉书》,夜半时分,点灯熬油,继续用功。
曾国藩说你先别着急,你再去看看,他的仆人在干什么。一会儿回报,说他的仆人正在收拾行李。曾国藩说,我就说嘛,像王闿运这样的经学大家,像《汉书》这样的书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怎么这么紧急的时候,夜半时分,还在那儿读《汉书》呢?假装镇定,等着仆人收拾好行李好溜。
所以,一个大人物,一个成就大事业的人物,本质上是孤独的,谁都靠不住,即使是那些亲如手足的人又如何呢?
比如说欧洲的拿破仑,他称霸欧洲的时候,把自己的兄弟——够亲了吧——分封在各个国家当国王,什么荷兰、西班牙、意大利,遍及欧洲,都是他的兄弟国王。
可是等到拿破仑和英国人、俄国人对决的时候,这帮兄弟帮他吗?不帮他,袖手旁观,甚至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继续跟英国人做生意。拿破仑当时讲的是欧洲大陆整个封锁,不要跟英国人做生意,这些人不听他的。
那怎么办呢?当一个人要做大事,身边所有人都是对手,都要对付,怎么办呢?在读完《战天京》这本书之后,其实我觉得曾国藩的心法仍然是刚才讲的那六个字,叫结硬寨,打呆仗。
在这过程当中,当然太多太多的故事,我只讲一个小例子,这已经不是战天京,当然这本书里也写到,就是处理天津教案。
曾国藩打灭了太平天国,然后又跟捻军作战之后,这个时候到1870年,在天津出了一桩特别特别棘手的事情。
当然是怎么回事呢?因为很多外国传教士到中国来传教,包括做一些慈善工作,收留一些儿童。当他收留儿童的时候,很多地痞流氓就说,外国人收留儿童,就到处拐一些儿童,然后卖给教堂,这也是一桩发财的生意。
但是很多老百姓就不理解,因为排外,当时民智未开。很多人就讲,这西洋人肯定在做药,拿儿童的眼珠子、脑子做药,当药引子。确实,教堂也确实看病,跟中国人这个观念,当时那个差距太大,也说不清楚。
最后,很多人就要冲到教堂来,说我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教堂得让我们检查。
当时法国驻天津的一个领事叫丰大业,这个人脾气特别不好,说白了,到中国来,由法国人派来,而且只在天津当一个领事,也不是什么精英阶层。
这个丰大业脾气特别暴,就去找天津的这个知县去算账,然后一言不合,他就掏枪把天津知县的一个随从,也有人说是他儿子,就给打伤了。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事情,老百姓就不干,马上当场就把这个法国驻天津的领事丰大业给杀掉了,然后冲到教堂里,见人就杀。
几个法国人,包括一些法国的外交官,包括一些神父、修女,当然还祸及其他国家,比如俄罗斯人也死了,甚至很多信教的中国人,因为大家觉得那是假洋鬼子,也给杀了,然后一把火把教堂给烧了,把法国领事馆的那个官址也给杀了,就出了这么大个事。
从道理上讲,我们现在不能回到民族情绪,我们只能说从国际交往的道理上讲,人家也没有怎么着你,现在你把人杀成这样,那总是中国人的不是吧?但是问题是舆论不这么看,舆论说,我们这些子民还是挺棒的,你看老外欺负我们这么多年,终于民气可用。
所以怎么处理这一桩天津教案,就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当时朝廷就把曾国藩调任直隶总督,这叫疆臣领袖,封疆大臣的领袖。但是这一任疆臣领袖不好干,因为就是要处理天津教案。
一般来说,总会在两可之间觉得特别的为难。一边呢,是国内的舆论,谁偏向洋人,谁就是汉奸,那肯定是名流千古,这留的可就是个臭名。
可是一方面呢,你如果天天偏着中国人,洋人也不是吃素的,当时法国人已经把军舰开到大沽口了。要知道,那个时候距离火烧圆明园可没有几年,洋人是说开枪就开枪。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臣,如果你偏偏不跟洋人妥协,不做出适当的处理,你对国家民族也是不负责任。所以这道难题就放在了曾国藩的身上。
那曾国藩怎么处理呢?我们今天来看,其实处理得特别漂亮。很简单,三步。
第一步,谁杀人?谁杀人就是犯法,那抓起来就得杀。后来一调查,十八个人冲进教堂里杀人,抓起来砍了。这是第一件。
第二件,不是祸延其他国家吗?你们其他国家的什么大使、领事、外交官,也别围我这儿闹,你说你多少损失,该赔赔,后来陪了四十五万两银子。
你们都是围观群众吧?先散了,先散了,现在苦最深、仇最大的是法国人,不是把他们的领事丰大业给杀了吗?我们单独再跟法国谈判。这就到第三步。
那你说,杀了外交官,这是有辱国体。有辱国体没关系,咱道歉。而且谁纵容这些人杀的呢?就是当时天津的叫通商大臣,这个人叫崇厚,这个人后来死在义和团时期,那是后话,咱们不提。
说既然你崇厚当时没处理好这件事,你就代表中国政府到法国去赔礼道歉。当时法国的那个当政者,也是一个著名的政治人物,叫梯也尔。梯也尔就接见了这个崇厚,就讲了一句话,说既然你们处理得这样,我们也给你交个底牌,我们也并不是要中国人的头颅,我们只是要相应的秩序和国家之间交往的那个正常的礼节。
你看,这一套处理方法,表面上好像这也没什么,不就是丧权辱国吗?但问题是,每一件事你必须做在理上。这件事情很难,就是我不管那些外在的声音,甭管是洋人他的炮舰有多厉害,还是那些舆论有多不讲理,这些事我全当没看见,就这事,杀人偿命,欠债赔钱,不得理了,咱去给人赔礼。你看,这三件事就是做在这个事上。
所以你看,整个过程其实就体现了四个字,叫就事论事。你不要看这个事情很简单,其实我们一般人在人际关系当中处理不好,就是因为欠缺这个能力,叫就事论事的能力。
在这儿,如果你还不信,说就事论事有什么难呢?我再给你举一个例子,这个故事也在《战天京》这本书里写到,就是肃顺。
要知道,在清代历史上诛杀顾命大臣只有两次,第一次是清初的康熙爷擒鳌拜,第二次就是慈安、慈禧串通恭亲王奕訢诛杀肃顺,发动辛酉政变。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要知道,咸丰皇帝死的时候,心里是好凄凉的,因为他知道,他一死留下的叫孤儿寡母,小皇帝同治很小,留下的俩太后,一个慈安,一个慈禧,年纪轻轻,又是妇道人家,所以身后的政局,其实他安排得非常好。
他安排了八大顾命大臣,就是以载垣、端华、肃顺这帮人为首的八个人,当顾命大臣。朝廷所有的日常行政事务都由你们处理,但是皇家要保留最后的否决权。所以咸丰皇帝把自己的两颗印给了两个太后,一个叫御赏印,给了慈安,同道堂印给了慈禧。
说白了,就是当时朝廷的公文履行是这样的,就是所有要下发的谕旨,最后要让太后看,太后觉得没啥问题,我也不行使我的否决权,那我就在谕旨的头上,由慈安太后盖下御赏印,由慈禧太后盖下同道堂印,在谕旨的末尾。这样一头一尾,算是皇家同意了。
那这个办事体制按说是没问题,就可以照此运行。但是肃顺不是这样想,他就一直担心这俩太后要夺他的权,甚至在咸丰皇帝没死的时候,他就跟咸丰讲,说你把这俩寡妇给留在世上不好吧?对国家不利吧?你要不要学学汉武帝呀,行钩弋之事。
啥叫钩弋之事呢?汉武帝临死的时候,觉得儿子很小当皇帝,他妈这么年轻,万一将来勾搭外面的男人,这我刘家的江山不就完了吗?所以就把这个小皇帝的妈,叫钩弋夫人,给杀了。
所以当时肃顺就给咸丰皇帝出这主意,你要不要把这慈禧给宰了算了。所以看来,他一开始就担心这个慈禧。
好了,等咸丰皇帝死了之后,他就越来越担心。正常办事的过程当中,那个时候他们还在避暑山庄躲避英法联军,还没回来呢。当时有一个御史,叫董元醇,这个人就上了一封折子,这个人就是一个妄人。
董元醇讲,我们要请太后出来垂帘听政,我们要让恭亲王加入这个执政的队伍。哪轮得到你说话?这是先帝安排下来的政治格局。所以这时候肃顺如果心里没什么的话,就把他当个屁,给他放了就算了嘛,不用搭理他。
但是肃顺如临大敌,说这事还行?有这样的妄人在前面捣鬼,那万一挑动了太后的心思,真要垂帘听政怎么办呢?所以一定要严旨申斥。所以下了一道谕旨,用非常严厉的话批判这个董元醇,然后就到太后那儿用印,你们得盖章。
太后说不好吧,我们还没有回銮到北京,把这样的矛盾暴露出来何必呢?这道折子就不发了,当时的术语叫淹了,或者叫留中不发,对吧?那不干,当时的那个顾命大臣之一,也是肃顺的小狗腿子,叫端华,就跑到太后那儿去吵,声震屋。
最后什么效果?把小皇帝给吓哭了,不仅哭了,而且尿了,最后两宫太后和小皇帝哭作一团。
但是就是太后还是比较坚持,说这不能发。那好,当时他们就发明了一个叫什么,搁车,啥意思?罢工,八大顾命大臣不干了,只要你们不发这道谕旨,我们就不干,你爱咋的咋的。
太后一看也没办法,那好吧,同意吧。但是问题是,这个仇可就作下了。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恭亲王奕訢到避暑山庄,那哥哥死了嘛,作为臣子、作为弟弟,总该来奔个丧吧。这八大顾命大臣就特别紧张,说你可不能见两宫太后,没准儿你们要商量什么事,所以就一直不让见。
后来据溥仪讲,溥仪就是那个宣统皇帝,他讲,当时这个恭亲王奕訢甚至是扮成了一个萨满,就是巫师,见了两宫太后一次,然后密谋说怎么把这八个人给干掉。
所以等两宫太后扶着咸丰皇帝的灵柩回京的路上,就派兵把他给抓了。到了北京城之后,两宫太后当着所有的大臣,那通哭啊,我们母子孤儿寡母,受这帮奸臣的,奸贼的逼害,所以你说怎么办?大家说怎么办?大家说宰了他、宰了他,就把这帮人给宰了。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辛酉政变。
你看,我们细分析这当中的过程,你会发现这也是作死。因为肃顺这个人说白了,是一个能臣,他经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说我们旗人都是混蛋,旗人混蛋多,一定要重用汉人,像曾国藩这种人一定要重用。
包括那个左宗棠,有一次咸丰皇帝要杀他,这就是肃顺保的,可见是一个明白人。他明白人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大错呢?很简单,就是不会就事论事。他总在想,别人会对我现在怎么看,两宫太后要不要夺我的权呢?如果要夺我的权,我应该怎么防范呢?说白了,想多了。
你这一想多,那你的行为就会变形;你这儿一变形,对方心里就会结疙瘩。对方心里结疙瘩,对方的行为也会变形,然后双方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冲突。如果肃顺能够学我们的曾国藩,结硬寨,打呆仗,什么事我不管那些周边因素,我就看这事该怎么处理,董元醇上折子不许,不许就不许呗,你给他驳了就完了,你跟太后较什么劲呢?
奕訢跑来看他的哥哥,看他的嫂子,该见就见呗,你拦什么呢?所以说白了,整个这个祺祥政变、辛酉政变,就是因为肃顺在防范别人可能发生的行为的时候,把自己掉到了一个大坑里,最后身家性命不保。
你看,其实我们普通人处理这些人际关系,经常会犯这样的错误。还记得俄国作家契科夫写的那个著名的小说吧,《小公务员之死》,怎么死的?被将军吓死的。将军真要处理他吗?不,不就是在戏院看戏的时候,把一个喷嚏或者唾沫星子溅到将军的光头上吗?他老在担心这个将军要对我怎么样的,所以最后把自己活活吓死,这是一种纠结。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纠结,就是为了防范别人,而做出了一种过度的反应。你比如说《吕氏春秋》里面就讲了这么个故事,说越王有四个儿子,有奸臣就陷害,说这个儿子要造反,那个儿子要造反。越王就先杀了一个,又杀了一个,又杀了一个。
等到第四个儿子,奸臣再要陷害的时候,越王已经不信了,说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能造反吗?但是他没想到啊,他的儿子不这么想啊。他的儿子说,靠,奸臣一陷害,你就把我的三个哥一个一个砍了,这个时候我命还能保得住吗?
他儿子说,算了吧,我真就造反吧,真就把这越王给杀了。所以越王临死的时候说,还是听那个奸臣的好,早知道,把这最小的儿子也给宰了算了。
你看,这就是人际关系当中的互动博弈,当你老在防范别人会怎么样的时候,你的行为,你的判断一定是错误的。
今天我们是想通过《战天京》这本书,以及里面描述的故事,还有曾国藩这个人,来破解一个话题,叫两难中的纠结。
很多人在日常生活当中,都会遇到两难。举个例子讲,有朋友找你借钱,你又舍不得。可是不借呢,又怕得罪他,这不就纠结了吗?那在这种情况下,你就得分析你纠结的这个具事,你马上就能捕捉到原因。
说白了,你是把未来可能发生的两个矛盾的结果,放在了今天,让它矛盾了。其实,只要你往前走,你会发现没有矛盾。这话怎么理解?我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有一个朋友在网上就问我,说罗胖,最近我网恋上了一个女孩,但是我父母坚决反对。我要是跟女孩在一起吧,父母那儿就我不孝了;我要跟父母在一起,不搭理那个女孩吧,我断送了一段美好的爱情,所以我纠结,怎么办呢?
我说很简单呀,该爱这个女孩,你就去爱,该睡睡,该结婚结婚。该孝顺父母,你就孝顺父母,哪有父母当你对他一直好,他会记恨这件事情的呢?不存在。所以你都是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调到了现在,让它产生矛盾。
所以,割断所有事情你对它未来结果的判断,就专注于当下,就是破纠结最好的法门。
就像我自己为人处事,其实就是这样。我这个人其实性格当中有点直,说不好听点,二杆子。二杆子,你以为一定是坏事吗?不见得。
比如说你遇事,你该发火就跟人发火,然后该跟别人好就跟别人好。别人搞长了之后就知道,你就这性格,谁也不会把你当一个坏人来看,反而会觉得你这个人具有很大的确定性,跟你交往不需要多么的玩心眼,这反而成一件好事。
那这套心法我是从哪儿来的呢?说白了,我是观察我原来的一个同学。我这个同学在一个很大的机构里工作,那里面的人际关系非常复杂。但是他有一个特点,就是政治敏感几乎是零,所以我说他叫政商为零,就这么一个人。
他对很多人的阴谋诡计、各种各样的圈套完全无感,看见就跟没看见一样。你说他是装的吧?不是,他就是这方面不敏感,很迟钝。
但是呢,他专心自己的业务,在业务上非常棒。所以这样的人最后反而是那个环境里面,政治博弈的最后的赢家,现在官当得挺大。
从他的身上,我就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为人处事切忌目光远大,一定要鼠目寸光,就看眼下这点事,把该办的事办好。剩下来所有的矛盾,其实都在你往前走的过程当中,自然化解掉。
曾国藩用的其实就是这样一套心法,他有一个字,这个字在古代儒家的修身当中非常重要,就是诚恳的那个“诚”字。后来李鸿章在晚年回顾,说我的老师,就是指曾国藩,一生教我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诚”字,真的是受益无穷。
在天津教案期间,曾国藩和李鸿章就见过一面,这故事以前我们也讲过,在这儿我们简单再说一下。
曾国藩就问李鸿章,说你跟外国人打交道,你用什么方法?李鸿章说,我跟他打痞子腔,说白了,就是我跟他耍无赖。曾国藩说不好,你要跟他们用一个“诚”字,不管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都是人嘛,人都讲道理。只要你用一个“诚”字,该怎样就怎样,他就不会欺负你;即使他欺负你,那也只是实力差距带来的一个正常结果,总比你耍无赖、使巧计,最后吃一个大大的暗亏要好得多,对谁我们都应该秉承一个“诚”字。
确实,在人际关系的处理过程当中,《战天京》这本书里写得多,它经常就是这样的。你比如说慈禧,慈禧有一次,这已经是太平天国后来的事了,当时的两江总督叫马新贻遇刺,这是晚清史上著名的叫刺马案。
当时慈禧其实特别怀疑曾国藩和他的湘军干的,所以就把他叫来,阴阳怪气地问,此事甚奇呀,你怎么看这个事啊?曾国藩回答得非常简单,我也觉得此事甚奇。好奇怪的。剩下一个字不多说,既不跟老佛爷说,真不是我干的呀;老佛爷说,小子,有心眼,知道我这啥意思,他完全没反应,就是此事甚奇,挺好,老佛爷拿他一点招都没有。
再比如说,他的弟弟曾国荃,有一次跟朝廷封他一个官,他嫌小,曾国荃就有点撂挑子那意思,跟朝廷打一个表章,说这样吧,你给我再降级吧。
曾国藩就跟他讲,说不要这样,现在朝廷当中,什么慈禧、恭亲王奕訢,都是明白人。你该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就跟他们说,千万别干这种事,说着一套,做着一套,心里想一套,表面上又一套,何必呢?跟明白人不干这事。
再比如说左宗棠,经常在背后给他捅刀子,曾国藩的处理非常简单,就是你不是指责我们吗?该解释这件事就解释这件事,过后我全当没发生。该帮你左宗棠,我还是要帮你。
这就是曾国藩为人处事一系列的准则,最后回到就是我前面有的那个好像是贬义词,叫鼠目寸光。对,我就处理眼下这一件事,处理好了,不考虑周边的第二层、第三层博弈关系,反而是乱局中、变局中最最聪明的方法。
就像佛学中有这么一则禅宗的公案,有一个小和尚就问老和尚,说师傅,你年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呀?师傅说,我就是砍柴、挑水、做饭。那你得道之后,开悟之后,你干什么呀?师傅说,我还是挑水、砍柴、做饭。
那小和尚说,那有啥区别呢?你活了一辈子也没啥进步啊?老和尚说,不对,有进步。我年轻的时候是砍柴的时候想着挑水,挑水的时候想着做饭。现在呢?我开悟了,得道了,我现在砍柴的时候就砍柴,挑水的时候就挑水,做饭的时候就做饭。
说白了,人的境界差距就是这么点儿。
举个例子讲,我们如果在地上画一道半米的线,画过去一个通道,你走过去有没有问题啊?没有问题。可是如果两旁边全是悬崖峭壁,中间就是一个半米的墙头,你能走过去吗?你就会肝儿颤。
你为啥肝儿颤呢?就是因为你想到未来,我要向左一步,我就会掉下去,我向右一步,我又会掉下去。你想多了嘛,其实如果你没想两边,半米的宽度足够你走很长的距离,你完全不会掉下去。
所以为什么我们觉得,有的人做事那么顺呢?往往就是他专注于当下,没想太多。
今天讲的道理有点多呀,最后给大家讲两套我听来的话。
第一套,仍然来自于曾国藩。曾国藩讲,我处事有一套心法,叫未来不迎,当时不杂,过往不恋。什么意思呢?就是未来发生的事情,我根本就不迎上去想它;当下做的事情,不让它杂乱;现在做什么,就专心做什么,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绝不留恋它。这是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呢,是来自于我师兄刘春,就是微博上非常著名的那个刘春。当时他也在一个人际关系非常复杂的大机构当中工作,我就问他呀,我说你怎么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呢?当时刘春师兄就跟我讲了十六个字的箴言,我一直记到了今天。
哪十六个字,你听好,叫:不问是非,埋头业务,屁股干净,尽力协调。如果一个人真能做到这样一点,不管你处于什么样的处境,干什么样的工作,即使做不出曾国藩那样的事业,我想他的人生也一定是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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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天京》这本书十年前我第一次读到它,现在再读一遍的时候,我就得出了刚才的那些感悟,我不知道这些故事你读完了,你会得出自己的什么结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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