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于2015年9月25日
什么是金钱?金钱是人类发明的最伟大的自由工具。
菁城子
《经济学通识》 薛兆丰
感谢各位到罗辑思维捧场,今天节目一开始,我先跟大家讲一个没节操的段子,这个段子可不是我写的,是有见于我国古典名著《笑林广记》。
话说有一个老秀才嫁女儿,白天当然欢天喜地办喜事了;等到天黑,把新郎新娘送进了洞房,老秀才就回家了,躺在床上百爪挠心,心潮起伏。到了半夜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绕屋彷徨,指天大喊,说此刻那小畜生定在放肆。这个段子我可指着它乐了好多年,每想起来就乐不可支。
因为现实生活当中,真就有这样的事。一个人他如果调动自己的理性,他会觉得这件事该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不对。但是这个进洞房之后要办事,他在道德观念上又受不了,所以就特别纠结。
你看,我们中国人对于钱的问题就有点像这个老秀才,我们中国改革开放都三十多年,一直在搞市场经济,连淘宝店主都将近一千万人了,可以说大多数中国人都在各个方面,在想尽办法去挣钱。但是挣钱这件事情本身,在大多数中国人的思想观念当中,仍然不具备道德上的正当性。
所以罗辑思维这个节目,我们其实一直有一个愿景,给大家提供知识服务,把人类积累出来的那些常识和中国人进行对接,我们来当个搬运工。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帮中国这一代的生意人、创业者、企业家,建立在挣钱这个问题上的道德自信。
你看前不久我们店里就卖了一本书,这本《富兰克林传》,我们也做了一期节目,在那期节目当中我就讲了两句话。第一句呢,是挣钱很光荣;第二句呢,是合法做生意挣钱,是我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最有尊严的方式。
结果这两句话一出来之后就闯祸了,一个原来我们的用户就写文章骂我,说原来觉得罗胖还不错,但是万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他居然公开叫嚣让大家去敛财。你没见到社会上的那些丑恶现象吗?什么三聚氰胺的奶粉,什么僵尸肉,都是那些敛财的商人干出来的,我再也不爱罗胖了,讲得义正词严。
当然他爱不爱我这事没办法,不能强求,但是我还是特别希望跟这位朋友能沟通,把金钱的价值能够讲清楚。为什么金钱是推动世界进步最重要的力量?为什么金钱是衡量事物价值最重要的标准?为什么金钱也是我们每一个个人自我成长最重要的手段?
其实都不用这些排比句了,经济学家哈耶克曾经讲过一句名言,把我刚才讲的全部一语道尽,那就是——什么是金钱?金钱是人类发明的最伟大的自由工具。这句话你细琢磨好像有点道理,如果我有很多钱的话,我可不就自由了吗?我想到哪儿旅游就旅游,我想不给谁打工就不给谁打工,这就是自由。
错了,哈耶克的视野比你这么想要高远得多,他说的自由是整个人类社会的自由,只有围绕金钱为轴心,整个社会才能够获得自由。在经济学上还有另外一句话,叫自由既是目的,又是手段,只有自由才能推动自由,而核心就是金钱。
很多中国人听到这样的观念还是觉得有点毁三观,别着急,我们一点一点地讲。今天给大家推荐的这本书《经济学通识》,它的作者叫薛兆丰,是北京大学搞经济学的一个教授。那为什么提到他和一定要给大家推荐这本书呢?是因为薛教授的成名就是一件和金钱有关的事。
什么事呢?火车票,而且特指是春运期间,中国的那些底层农民工要回家,而又买不到的火车票。这个现象就不用费劲跟大家讲了,所有人都知道,在春节前后,你看中国各大城市火车站的那个盛况,大家买不到火车票。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很多人就出了很多主意,什么多修铁路等等,这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是轮到薛教授当年发言,他就讲了一句话,说很简单,涨价嘛。这句话一出来之后,这篇文章也见于这个书,然后薛教授就红了,当然是被骂红的。那第一个骂他的人就是他的老爷子,薛老爷子。
薛老爷子给他写了一封信,这里面就讲到了一番道理,你听听看,跟你想的是不是一样的?老爷子说,这世界上的东西可分成两种,第一种不是必需品,比如说女性的高档化妆品,这类东西一旦发现供不应求,直接涨价就是了,否则百货商场还不排大队?
而另外一种东西那叫刚需,你学经济学的应该懂这个词吧?那是必需品,比如说农民工春节回家的火车票。这个时候你再出馊主意,让涨价,首先是伤天害理嘛,你想农民工弱势群体,一年挣不了多少钱,你这一涨价,多少天就白干。
而更重要的是,啥叫刚需?就是这个需求并不因为价格的波动而发生变化。中国人嘛,一年到春节的时候总得回趟家,再高的票价也拦不住他们归家的心。你看这老爷子说得有道理吧?你涨价对于火车票的供求状况调整是没有用的,入情入理,而且充满了正义感。
但是对不起,如果从经济学上分析,我们还真得跟这老爷子犟犟嘴,您说得并不对。当然这我也是跟他儿子学了,我们就把刚才这段话里面刚需这个词拿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刚需,也许也有,那就是维持一个公民最基本的自然生存。
我讲得还不温不饱,如果做到饱,我觉得也未必是刚需,你比如说对我罗胖来讲,每顿都吃饱,这肯定不是刚需,那会越长越胖。就是维持人的最低水平的自然生存,这可能是刚需,只要一旦超过这个水平,所谓的刚需马上就不见了,代之以形形色色的比较和权衡。
给大家举一个例子,电影《1942》描述了上个世纪中国的一场大饥荒,这里面就有一个情节,一个小伙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包饼干,马上就跑去找他那个心爱的姑娘,说我要不分你一半,你让我亲热一下。你看,人都奄奄待毙了还琢磨这个,他还在肉体的片刻欢愉和自己活下去之间做比较和权衡。
很多人都在讲,说人的生命的安全是这个文明的底线,那这可是刚需。其实也不见得,给大家举个例子,地沟油大家都知道,这是中国社会一个普遍的现象。为什么会存在地沟油?就是因为中国餐饮业的产业整合程度没有那么高,你都像美国那样,全国只有几个大的餐饮集团,它犯不上嘛,对吧?
但是中国,它各种各样的小餐馆、小的早餐摊点,你很难杜绝地沟油。那这里面就有两件事需要探讨了,第一,为什么它还能卖得掉呢?你以为那些主顾不知道那里面可能是地沟油吗?我经常看见一些餐馆,一看那个门脸,一看那个菜价,我就知道它很可能用了地沟油,但它为什么还能做生意呢?因为便宜嘛。在便宜和吃地沟油身体不安全之间,其实每一个人都在权衡,就有人上那样的餐馆。
政府其实也面对这样的权衡,是不是可以彻底禁绝地沟油?可以,但是成本高到不像话。你横不能派每一个公务员站到每一个小餐馆的后厨里看着吧?这么多公务员也可能出现腐败问题,你还得派大量的纪检人员去看着这些公务员。那请问,这个国家的行政成本会高到什么程度呢?所以即使老百姓和政府都知道地沟油现象很普遍,也没有办法,只能等着中国的餐饮业慢慢去整合,眼下作为发展中的必然代价,忍着吧,那怎么办?这就叫比较和权衡。
再有,我见过一个数字,就是说人类的医疗费用基本上有一半是花在人死之前几个月的。因为生命嘛,谁不想多活,孝子贤孙们也都愿意多出钱跟爹妈能够多待一会儿,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
其实这里面也有悖论,你想,很多中国人在医院接受治疗,临终的时候往往是和子女、家属达成共识,或者说是默契,就是咱家就这么点钱,犯不上为一个马上要死的人,去拖累还要活下去的活人。算了,后面的治疗方案即使还有一线希望,但是它很昂贵,我们放弃了,不治了。在今天中国的医院,很多的老人和子女最后就是这样决策的,这种决策的背后它不是什么那种生命的牢不可破的底线,必须要活下去,没有那些必须,只有比较和权衡。
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吧,医生说这一针打下去,你妈还能多活一天,但这一针一百万,你当真回家卖房子吗?虽然跟母亲再多待一天,它确实具有极大的价值,但这个价值也是在比较之中。即使中国有那么多富人,也没见过谁因为父母要去世了,派直升飞机把协和医院的医生给接来,我把父母送到美国、日本去,即使那种治疗方案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大家一般都会在一个自己的承受点面前却步,就不做了,这就是比较和权衡。
当然还有人说,你说这叫生命,但是社会人总是有道德的吧?道德有些底线是不能破的,风俗有些底线、文化有些底线是不能破的,比如说农民工春节回家过年。可是你有没有想到,比如说前两年我就看到一则资料,说深圳、广州这个地方,春节期间城里保姆极其稀缺,都回家过年去了嘛。
就有这样的公司专门倒过来,去组织农村的年轻人到城里来,就做这一段的保姆,但是价格奇高。那请问,这样的人难道就不要跟亲人团聚吗?他真的就是没有道德,是一帮心狠手辣的人,是为了挣钱春节期间跑到城市来打工吗?当然不是了,他很有可能老父亲在床上躺着,他这个时候需要一大笔钱,他恰恰是为了尽孝道,春节期间才和家人离散。所以用一个虚妄的道德标准来评价年轻人,你觉得合适吗?
我还看过一份社会学的调查报告,说很多现在农村的农民工,他其实回农村已经待不住了。那你说和家人、和父母在一起,难道不是天伦亲情吗?你看那个调查报告的结论,啼笑皆非。很多年轻的男农民,他就说因为村里没信号,手机没信号,城里生活还是好;很多农村的女青年说呢,这村里没法做头发,所以我要回城市。你看,都在比较和权衡,你不能说这些人没有道德。
还有一种情况,很多人在讲,穷人的需求那总该是刚需了吧?因为穷人没钱,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提出来的一个需求就是必不可少,无法缩减的需求。举个例子说,城市出行,很多富人有车,他爱上哪儿上哪儿;那穷人没钱,他只能坐公交车和地铁,对吧?
但是穷人总得出门啊,他得上班,得买菜,得接孩子,你说这样的需求怎么缩减?所以如果有学者提出来,用价格因素来调节什么公交车票价、地铁票价,就是黑了良心嘛,首先给穷人增加了财务支出的负担,另外对城市交通拥挤情况的缓解毫无用处,这叫刚需。
但是对不起,这套理论说起来好像对,现实当中仍然不成立,给大家举两个例子。第一,2010年广州市举办亚运会,当时市政府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头脑发热,就宣布亚运会期间广州的地铁全部免费。结果呢?结果第二天,地铁人流量暴涨一倍,导致地铁根本就没法坐了,而且极容易出安全事故。
那市政府一看这不是事,赶紧叫停收回成命,说这两天还得卖票,只不过票钱将来想办法补贴回大家,但是票钱还是得买。结果第二天怎么样?人流量“唰”就落回来了。那请问,你不是说地铁是刚需吗?怎么有这么大的需求量的波动呢?涨价又没有涨多少了,只不过是回复了正常票价。
那北京2015年发生的例子,也是涨了一次地铁票价,原来多少专家在那儿喊不能涨,刚需啊,涨价没有用。结果涨价当天,整个北京市地铁的人流量应声而落80万,占10%,请问这10%的需求它怎么就变成了非刚需的需求呢?
当然说到这儿你可能会抬杠了,或者义正词严地跟我抬杠,你就会欺负穷人,甭管怎么着,被挤出去的那部分穷人他就是刚需,只不过他没钱,他坐不起了而已。还真不见得是这个情况,我们注意到刚才广州市政府讲的,我在此期间收的票价,我将来补贴回去。
我们做一个思想实验,假设你是一个穷人,现在你因为坐不起这个地铁了,你决定不做了。市政府说,好,我把地铁票价以现金的方式补贴给你,请问会发生什么?
当然会有一部分人拿着这钱坐地铁了,但是我相信,绝大部分的穷人如果拿到这笔钱,他会派其他的用场,你信还是不信?再穷还穷得过杨白劳吗?他老人家回家过年也得琢磨,我兜里挣下的这点钱到底是路上多吃一口馒头呢,还是给喜儿多买一根红头绳呢?你看,这里面仍然是权衡和选择的问题,哪里有什么刚需可言?
我自己特别喜欢网上的一个作家,叫同人于野,这是他的笔名,真明叫万维钢。前不久我就读到他写的一篇文章,大概意思是说理工科生的思维要比文科生的思维高级那么一大截。那你想我罗胖是个文科生嘛,看了这样的标题当然心里是不爽,但是读完文章之后服啊,为啥?因为文科生思维有一个天大的问题,他表达的是一种价值偏好,就是看到什么东西好,然后就去赞美,就去捍卫。
比如说看到大漠孤烟直,美;长河落日圆,一样更美;生命诚可贵,也是文人说的;那爱情价更高呢,还是他们说的;说朋友情谊值千金也是他们说的,说金钱如粪土还是他们说的。各样东西都好,但问题是,人生无处不在选择,请问你要哪一样呢?你看,文科生思维到这儿就没用了,他只会好像在捍卫一个什么底线,捍卫一个什么原则,还搞得很高大上。
但是理工科思维的高级就在于,他回到了人生的处境,因为理工科生他永远要解决具体问题,光写文章、说话是没有用的。所以理工科思维当中就包含了一个特别重要的因素,选择并承担后果,这是我们人生每天都会大量遇到的一个情境,小到你捏着十块钱到小卖部里到底买什么,大到这辈子跟谁一起过。
比如说一个姑娘吧,面对两个小伙子,一个比较穷,但是也比较老实,那你如果选择嫁给他,就意味着我这辈子就图个踏实,我宁愿受穷。那你如果愿意选择嫁给一个又帅又有钱,但是花花肠子的小伙子呢?那你就意味着,老娘也已经想清楚了,我先捞一把再说,我先爽几年再说,万一将来出事,我认。你看这样的姑娘她就叫三观正确,出了什么事她都不会怨天尤人。
这个社会上有一个词,叫行动力,其实没有行动力这个事了,很多人就是因为他只愿意在观念中进行选择,他永远不愿意承担选择的结果,所以他就不能把选择落在行动上,这就叫行动力差,这段有点像绕口令。
你看我们回到火车票价的问题,其实整个社会就是面对一个选择,一方面要不提价,把那些买不起车票的人,或者有其他替代手法的人,把他给筛选出去,然后火车票不够的问题,火车站堵塞的问题就解决了嘛。那另外一个选择呢?就是我们承担,就是这么挤,一到春运就跟要打架似的,但是我们坚决不提车票,承担这两个选择的结果就好了。
但是有人偏偏给你整出一个歪理,叫刚需。刚需这句话背后的实质是什么?就是拒绝选择,或者拒绝选择带来的结果,我们又要低票价,我们又承认现在车票根本就不够的现实,我们还要回家,还要不拥堵,请问怎么可能?
所以接着薛先生写的这本《经济学通识》,其实在这个节目的一开始我们就想讲三句话。第一,刚需是扯淡;第二,一切皆稀缺;第三,人生全是选择。
那接下来有一个问题就更有趣了,那照你刚才这么说,价格简直就没法调控了?对,这就是我们下面想要讲的内容。价格本来是一种客观存在,它根本不以你主观意志为转移。你说胡扯,对吧?那个商店,那个票签怎么写,上面写多少钱,那不就是总经理定的吗?还有房价,政府一出台一个政策,马上就打压下来了。
对,这你又陷入了经济学上的一个误区,很多人都以为价格指的是那一串数字,是我真金白银掏出来的货币,错了。价格按照经济学上的经典解释,指的是你为了获取一个对象而支付的所有代价的总称,这些代价是以各种各样形式表现出来的,远远不仅是货币这一种样式。
比如说你如果限制了价格,你就有可能要排队,排队花去的时间难道不是代价吗?你可能还要花其他精力去走后门、去托关系,这难道不是代价吗?形形色色的形式,都叫价格。
给大家举一个例子,1973年的时候,当时那些石油输出国对美国进行石油抬价。这按说美国市场的石油价格就上涨了,但是美国总统不干,说汽油价格事关民生,你听这词多熟,事关民生,一定要限价,限制在1971年的水平,每加仑只能35美分。
那什么结果呢?一个美好的初衷,结果酿成了美国汽车史上最糟糕的一幕,就是到处加油站都在排队加油,而很多人加不上油。那为啥呢?不是有那么多加油站,为什么要排队?因为大量的加油站都因为这个价格下它无法生存,死掉了,关门我不干总行吧?
那你说怎么还有一些加油站能干下去呢?就是原来的所谓高档加油站,因为它提供了各种附加服务,对吧?比如说你加油的时候给你擦车,送你个润滑油什么的。现在对不起,所有这些服务都没有了,那您来加油。所以一方面带来了大量人的排队成本,另外就是原来附加的服务没有了,其实等于变相抬价。
那还有很多聪明人怎么办呢?他们会跑去修车,因为那个时代美国很多汽车修理厂有个规矩,只要你来修车,哪怕仅仅是加上一支润滑油,我都会替你把油箱加满。所以很多美国人就开车去修理厂,加一支润滑油,顺便油箱加满,那这就导致美国市场那个阶段润滑油的价格飙涨。
后来有经济学家就算账,把润滑油涨价的幅度加上那个不让涨价的汽油价格,正好就等于汽油价格本来应该波动到的那个水平。所以政府对汽油限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仅仅是在美国历史上造成了一次汽车排队加油的奇观。
其实这样的现象在各国都存在,比如说中国政府限制房价。一看货币上的价格确实是下来了,可是背后干的是什么呢?不让外地人买房,只要你没有这个城市户口你就甭买。那当然了,你把很多有实力的顾客驱赶出这个市场,那房价当然上不去。
可是这个时候的房价已经是什么?除了买房的价格,其实还包括了户口的价格。你说不对,中国很多城市户口是不卖的,可是你总有户口政策,户口政策你就说应该达到什么水平吧?你说需要五个证,好,那这五个证的价格又会叠加在房价上。
总而言之,市场体系是一个联通体系,你捂住了这个口,它就会从那个口出来。我们小时候做的那个应用题还记得吧?一个水池子,两个口放水,三个口出水。对,价格是一个恒定的东西,只不过表达样式完全不一样。
在房地产市场上还有这么一句话,也是经济学家提出来的,说毁掉一座城市最有效的手段,第一位的是轰炸,那第二位的就是租金管制。这种事情我们以前的节目也讲过,在美国、在印度,都有大量的城市出台这种混账政策,说租房子给穷人,穷人没钱,你可不准涨价。结果就是什么?穷人也租不到好房子,富人心里也不乐意,这个城市渐渐地会因为这种政策而被毁掉。
再回到我们刚才讲的火车票价问题,到了中国的春运期间,那么多人要回家,火车票又只有那么一点点,所以车票的真实价格早就涨上去了,这是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但是这时候政府要冲出来说限价,其实你在干什么呢?你仅仅是让真实价格一部分不以货币样式表达出来而已,对吧?
那不表达怎么办?那就以其他样式表达了,比如说让你三天三夜的排队,让你拿个破手机去刷那个不靠谱的电子售票系统,比如说让你到火车站广场上去找票贩子,再比如说让你托朋友、找关系,这哪一样不是代价?这些代价都是要加到那个限制的火车票价上面去的,这才是一个总价格打包给你的,整个社会付出的成本其实比涨价还要高。
所以经济学上这么一句话,说卖家从来不和买家竞争,卖家只是把市场的价格如实地汇报给买家而已。你听着特别毁三观吧?顺便说一句,经济学上,比如说你看这本书,你就会觉得很多结论毁三观,为啥?因为经济学研究的是陌生人构成的一个大共同体运作的总规律。而我们一般人呢?都是在熟人,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形成的认知,再加上我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因素,所以自然就会形成一种偏差,而经济学更能道出这个社会的真相,原因在此。
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我在北京打车的时候,很多那个出租车司机师傅就跟我抱怨,说公司老板心太黑,天天收我们份儿钱,我们遇到什么事也不给我们减个份儿钱,我们就是被出租车公司压迫的。
其实这些师傅们真的怪错人了,我不是说出租车公司都是好东西,而是在这个问题上,其实谁在和谁竞争?每一个出租车司机只在和其他的出租车司机竞争,你从来不是在和公司竞争。公司为什么这么要你的份儿钱?很简单,背后有一句话,你不干有其他人进来干,别人接受这个条件,你爱干不干。就这一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司机和司机在竞争。
同样的道理反过来也成立,我就听很多老板讲,某个员工忘恩负义,我原来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还跳槽。你搞错了,不是你跟这个员工之间的恩怨,因为买和卖双方并不博弈,真正跟你竞争的是隔壁那个老板。只要你工资给得足够高,福利给得足够好,给人家营造的工作空间和上升空间足够优秀,人家怎么会跳槽呢?说白了,你给的价钱不够嘛。很多老板老是寄望于什么搞个公司文化,应该忠诚,应该奉献,就能够把价格扭曲。你搞错了,人家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
所以价格这个东西,我们借用仓央嘉措的那一句话,它不增不减,它就在那里,谁想扭曲价格,谁就会被这种扭曲反弹过来,最后伤害的还是你。在经济学上有这么一句话,说经济学家不分学派,只分好坏,因为坏的经济学家总是去迷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
总结一下刚才我们所说的,按照经济学的观念,世界万物都是稀缺的,那你要想获得怎么办呢?选择、权衡、取舍,这就牵涉到一个问题,叫代价。而代价按照我们刚才讲的,它又是一个客观的存在,你要不允许它表现为货币和金钱的样式,它就表现为其他的样式。
那你可能会问,为什么不能表现为其他的样式呢?比如说很多微博号每天还抽奖呢,这很公平,而且很欢乐,为什么一定要由那个很低俗的金钱表达出来才好呢?好,下面我们就分析一下金钱的所有替代方案都有什么样的坏处。
首先一个大家非常熟悉的替代方案,就是按身份。直到今天,中国还有户口制度,比如说你想在北京买房,别说你是乡下人,你就是上海户口,你都买不了北京的房,这确实是一种几十年来在中国行之有效的资源分配方式。但是它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不公平,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任何可以公平的方案。
比如说按照身份来分配资源,那有年纪大的人他就会说,应该尊重长辈;官职高的人,他就讲应该比比贡献;如果文凭高的人,他掏出一张北大的博士毕业证书,他就会要求你尊重知识。请问,这些标准你说哪个错了吗?谁都没错,但是怎么在他们之间形成一个大家都公认的公平标准呢?你不可能嘛。
我们还是回到火车票,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享尽了这种制度的好处,就是我有一张学生证,首先半价,而且是优先买到火车票。不管火车站的那个火车票多难买,它都得送票到学校里来,我们只需要在学校排队就可以了。
好,这公平吗?我们已经试行了几十年这样的制度,我们已经感受不到它不公平了,但是这个制度是架不住深琢磨的,虽然我也曾经是受益者。首先,那你说你照顾的是啥呢?你说学生娃,对吧?年轻,二十多岁的大学生是这个社会最身强力壮的时候。那你说,他们要照顾身体的话,是不是更应该照顾小孩,或者更应该照顾老人,至少应该更照顾孕妇吧?但是我们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火车票售卖制度是先照顾孕妇的。
那你如果说按贫富标准,原来我们说穷学生、穷学生,你现在到大学里去打听打听,学生不见得穷,有的学生因为父母很有钱,那是很阔绰的好不好?所以我们突然把学生这个身份从社会总人群当中切割出来,给他这样的照顾,你觉得经得起推敲吗?如果学生应该照顾,那请问谁不能扯出一点理由让自己应该被照顾呢?这就是按身份分配资源最大的缺陷。
而且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只有那种野蛮的计划经济,或者说工业社会之前的社会,分配资源才是按照身份,在这样的一个社会还按身份分配资源,丢人。
那第二个,大家说照顾弱势群体总是应该的吧?我们就把人群分成贫富,优先照顾穷人,我看你罗胖敢反对?我是不敢反对,但是有一条,没法操作。比如说吧,我们今年这个城市,春节回家一共五千张火车票,好,那现在我们就必须面对一个任务,把这个城市最穷的五千个人给分辨出来,请问你用多大的一个政府机构能把这件事干成?
比如说他们两家是分比银行存款吗?还是比房子的价值呢?那如果比房子的价值,谁来评估呢?这当中会不会舞弊呢?如果正好五千张火车票,你就正好在五千个人和五千零一个人之间,把他们的财产比到元角分的水平,你才能把他选出来,请问这样的操作标准它怎么能够落得了地呢?
那就还有第三个方法了,抽签嘛。抽签确实是一个好方法,因为它至少回避了我们刚才讲的两个方法的缺陷,首先非常之公平,这是老天爷的天意;第二,它非常好操作,一翻两瞪眼,谁也别赖账。但是抽签也有问题,给大家举一个例子。
直到现在,北京市还在实行所谓的机动车号牌的摇号制度,这本身就是抽签制度。可是它带来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它没有办法把那个最迫切的需求给甄别出来,如果用钱就很简单嘛,谁最迫切,谁出钱多。你像上海,机动车号牌就是用拍卖制度解决的,那就非常好,它就是用金钱解决,北京玩抽签。
所以,我们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有的人是好不容易攒了一笔钱想买一辆车,因为上班太远,还得接孩子,他特别迫切,他也是参加摇号。一个富人家庭已经有了一辆车,说万一将来摇号难呢?反正现在我们也有北京户口,去摇一个试试,不中拉倒。这两个人可是公平的参加摇号,所以谁更迫切呢?
当然你说这个社会也管不了那么细的事情,那好,还有第二个缺陷。就是很多摇了号之后的人,他也是对接到市场上去,你不要以为摇号、抽签,就可以回避用金钱解决问题了。据我所知,北京确实就有这样的公司,它大量地参加摇号,人家可是专业队参加摇号,它的中签率就比一般人高,然后手里控制号牌,在地下市场进行出卖。说白了,政府迫于各种各样的考虑,它不愿意挣这个钱,放心,有人替你把这个钱挣了,到最后它仍然落实为市场的价格。
那你会说,我们政府加强管理,我们绝不允许地下的所谓的号牌交易。你可以啊,可是所谓的市场经济,所有的地方是连通的,你能把所有的号都堵死吗?如果你把所有的通道堵死,对不起,你干脆回到计划经济算了,你还搞什么市场经济呢?
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我就听说有这样的事,有的专门的号牌公司,它先是注册一大堆公司。大家知道,现在简政放权,在工商局注册一个公司成本很低的,这个公司其实就是一个户头,它里面啥都没有,它就是有一辆车。
然后这个公司呢,跟要买这个车号的人,我们打官司,对,因为我欠你钱,然后我到法院,一执行,这车赔给你了,所以就正常地把这个车过户给人家了,这也是一种卖汽车的手段,通过法律手段。所以你说这条路你怎么给它堵死呢?那其实最终表现出来的不还是一个市场交易,只不过是成本更高,阻力更大,法律和道德上的风险更为高企的一个市场交易的方式。
那接下来我们就说说为什么用金钱,或者说用货币样式表达出来的价格是配置资源最好的方式?主要是两点。第一点呢,货币价格极其简单,但是背后包含的那个信息又极其复杂。给大家举个例子,一个老太太,住在北京某小区,某天早上跑到菜市场一看,今天的茄子一根涨了一块钱。
你看,这个信息多么之简单?但是这一块钱涨上去背后的原因,那可就复杂得难以想象。它可能是从北京到山东的道路上出现了拥堵,也可能是最近一阵子山东的那个天气不是很好,也有可能是山东省农业厅最近下发了一个什么文件,对菜农的生产积极性有了点打压,也可能是天气预报觉得未来有可能北京的天气不好,也可能是北京的一个农贸市场发生了拆迁,有一些菜贩子没地去了,还有可能是某医学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证明吃茄子对人身体有好处。
但是这个老太太根本不必了解这背后丰富的信息,她只要知道,今天一根茄子涨了一块钱。那好,我是做选择,我是接受这茄子涨了一块钱,还是我今天不买茄子了,我改吃萝卜,它变成极其简单的一个决策。
同样道理,在卖家这一端也一样,一个养牛的农民他根本不需要知道,中美贸易战怎么样了,疯牛病最新的治疗达到了什么样的成果,这些事他根本就不用管。他只要知道,今天市场上牛肉价格是多少,然后反过头来从容地组织自己的生产就可以了。
我们都知道,随着工业社会的到来,向信息文明的挺进,任何人的分工它是一个越来越复杂的系统。我曾经在节目里推荐过一篇文章,叫《铅笔的故事》,生产一根铅笔这么简单的工业品,居然要牵扯进全球数百万人的分工和协作,它才能造得出来。那请问,一个买铅笔的人需要知道这铅笔怎么造出来的?你根本不必要,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价格就可以了。
所以听到这儿,你觉得我们在描述什么?我们简直就在描述一台超级计算机,一个用户根本不需要知道计算机里面的原理,那些工程,那些工艺,那些厂家的匠心,根本不必要。我们只需要一个傻瓜的界面,你让我拿着鼠标可以玩游戏就可以了,对吧?一个文盲都可以用电脑的现在。
对,价格就是这样的一个系统,它优秀到了一个高级电脑的程度,而且它优秀到了现在最顶尖的,叫分布式计算的那种电脑的程度。你想,那个计划经济其实也想搞出一个电脑,只不过它是一台电脑,就是中央的计划委员会想把全国的情况搞清楚。
前苏联不是搞什么计划经济吗?他们的专家算过一笔账,仅仅是安排貂皮大衣的生产,请问这是一个多么小的品类,苏联人民那时候也穷,没什么人穿得起貂皮大衣,仅仅这一项,从招募猎人去捕猎貂,到扒皮毛、到生产、到分配,整个这个环节,如果想做到非常之完善,苏联的国家统计局要同时跟踪两千四百万个信息,而且这些信息随时都在动。请问,这得一个多大的中央处理器才能处理?更何况,这仅仅是貂皮大衣。
而市场经济之所以干得好,它就不需要一个中央计算机,它是每一个人、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空间里的实际情况,都是一个分布计算的单元,然后总体拼接起来,通过市场价格信号的传达,成为一个计算系统,然后给每一个人呈现一个价格。这样的计算机系统,懂计算机的人都知道,它本身就更为先进。
所以当年苏联最后一任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去访问英国,就问撒切尔夫人,说你们这个人吃得挺好啊,比我们那儿,你们是怎么解决英国人民吃饭问题的?这问题一问,撒切尔夫人就傻了,说英国政府好像没有管过这个问题嘛,我们是通过价格解决这个问题的。
你看,长期在计划经济生活的人,已经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解决分配资源,他老觉得我们政府这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人民好像还啼饥号寒,好奇怪,你们资本主义是怎么解决的呢?很简单,价格嘛,金钱嘛,对吧?
中国也发生这一幕,刚改革开放的时候,那个时候就特别逗,跟今天完全相反,岁数越大的人对市场经济就越了解,因为人家在解放前活过,他见过什么叫市场经济。刚改革开放的时候,那时候的年轻人反而无法理解,说市场经济用价格是怎么调节的呢?
你看,著名经济学家弗里德曼到中国来了三次,最后一次是1993年,中国正式提出搞市场经济已经是1992年的事情,即使是在1993年,还有一个青年学者问这个弗里德曼,说你说这套挺好,用价格解决问题,但是还是得相信政府啊。你想,我们光一个北京市一千多万人,他们每天得吃多少蔬菜,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政府,怎么能解决一千多万人吃蔬菜的问题呢?你们这些学者,你们搞搞看。你看,他还在说这种无知的话,因为他就是不相信金钱的力量。
用钱来分配社会资源的第二个好处,就是钱不仅仅是钱,它还是个通道,只有这个通道通向更多的社会生产。只要不是钱,其他的分配方案,什么长官意志、抽签、排队、凭户口本,都只是通向更多的社会浪费,甚至是道德败坏,我们中国人见得很多。
那回头来说钱,为什么只有它能够通向更多的社会生产呢?我们举一个例子,你很快就能明白。2014年的12月份,澳大利亚的悉尼爆发了一个刑事案件,有人拿枪劫持了一个人质,这可是在公共场所,旁边的人吓得是四散奔逃,没有车的人怎么办呢?叫Uber服务,就是中国的嘀嘀专车。
可是Uber服务有一个问题,一个地方叫车的人多了,那附近的车就要抬价,这是系统决定的自动抬价,这个地方马上给你涨了平时的四倍。结果你看,即使是在澳大利亚市场经济国家,也有一些人不懂经济学,就在报纸上写文章骂,说Uber公司和里面的那个拿枪劫持人质的劫匪有什么区别?它这叫乘人之危,叫趁火打劫,人家都要逃命了,一般的企业就免费算了,它居然还要抬四倍的价。
其实这些文人他是不懂,Uber正是通过抬四倍的价是在救人好不好?当然这不见得是公司主观意志,这就是价格的一个客观结果。为啥?因为周边的司机一看怎么到那儿,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那个地方出现了四倍的价格,所以很多的司机就过去了,所以更多的人就可能被救出来。
如果你真的要逃命的话,你会在乎这四倍的价格?因为Uber又不是上车让你付钱,先逃走再说嘛。而更多的车拥过去之后,那四倍的价格就会回落下来。所以价格是什么?价格是调动更多的生产和服务的一个信号工具而已。
那如果这个社会想好,难道不是越来越多的生产,越来越多的为他人的服务,才能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吗?难道是越来越多的排队,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吗?
刚才我讲了这么多,都是从利害分析的角度为金钱进行辩护。但是金钱的悲催命运恰恰在于此,每一个人都知道它的重要性,但是金钱仍然承受着来自道德方面的批判。那一会儿我们能不能从道德上,也为金钱辩护一把呢?
刚才我们为金钱做了那么多的辩护,你可能会反驳,你都是从金钱的有效性的角度出发。但是我们人类是有道德的物种,道德不讲有效无效,只讲善良还是丑恶,而金钱丑恶的那一面自古至今有多少人批判它,我们都见在眼里。那请问,金钱在道德上占得住脚吗?下面我们就从道德的角度试着为金钱做进一步的辩护。
最早的单细胞原始生物一直到今天的人有一个总问题,从来没有被解决过,那就是稀缺。比如说一块培养皿,里面滴上一滴营养液,往里面放上一个细菌,那对细菌来说,此时是极端富有的。但是你放心,过了几个小时之后,人家就繁殖到几百万只甚至更多,那马上那一滴营养液就不够用了,稀缺马上就出现了,最后还是一个死。
人类是一样,即使过去二百多年的工业社会,更何况现在,我们人类的财富状况已经极大改善,但是又怎样?稀缺问题仍然存在。一个人即使有了十辆跑车,新出现了一个玛莎拉蒂的新款,他还是心痒嘛。不信你去问问王思聪,他那么有钱,他仍然面对着稀缺性的问题。
那怎么办呢?既然稀缺,就要在人群当中分配。我们最理想的状态是这样的,世界上所有的资源,每个人都一样,然后大家见面都笑呵呵,这就叫和谐社会吗?不一定啊,有的人,你像我罗胖,我就不爱玩汽车,你把平均分配给我十辆跑车,对我来说没有用。但是对于一个跑车收藏迷来说,十辆不够的呀,稀缺性问题仍然存在。
所以社会资源在人口当中不均匀的分配,这个问题可能永远解决不了,至少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是解决不了的。所以总该有个分配方案,对吧?那历史上存在各种各样的分配方案,我们其实如果非要从负面的角度来看它,就可以理解为两个字,叫歧视。但是歧视这个东西也是无处不在,就拿我罗胖来讲,我也想竞选世界小姐,可是我不是女的,它用性别来歧视我。
我也想上北大,可是我考分不够,它拿知识来歧视我;我也想灌唱片,它不让我灌,为什么?因为卖不掉,它用才能来歧视我;我也想帅得跟汤姆·克鲁斯似的,也不行,我还掉头发,你说我跟哪儿说理去?所以,歧视问题其实是永远无处不在的东西。
但是在所有的歧视当中,有一样歧视不一样,这就是金钱带来的歧视,因为金钱带来的歧视可以化解其他的歧视,这个话不知道你听懂没有。我们举一个例子,美国人原来是蓄养黑奴的,那黑奴制度的崩解,自然有人类道德进步的那一面。但是你别忘了,金钱起到的作用也非常大。
我们假设,美国的南北战争已经打完了,现在仍然有一个工厂主说我就是歧视黑人,我就是不雇佣黑人,那你不雇佣就是了。其他的工厂主说我没有这个歧视,我就雇佣黑人,因为工人,黑人用得便宜。那那个坚决不雇佣黑人的工厂主,他就会受到歧视的惩罚,最后他这个企业就办不下去。
比方说你是一个餐馆老板,你说我个人有一个小偏好,我只喜欢用头发染成红色的服务员,你可以保持这个偏好,你可以歧视那些头发不是红色的人。但是对不起,你在人才市场上选择的范围就比较小,你要找到靠谱的员工付出的代价就比较高,你的企业的竞争力就比较差,你会为你的歧视付出代价。这就是金钱歧视的好处,它虽然也不平等,也是歧视,但这种歧视会瓦解其他的歧视,因为其他歧视者都会受到金钱的惩罚。
所以金钱这个东西最可爱的地方在哪里?就是我们经常骂钱的那句话,叫只认钱不认人。对,这恰恰是金钱的好处,金钱它只凝结了利益要素,它没有凝结什么人格要素。我们给大家举一个例子,为什么钱对穷人反而是最好的,表面上看穷人就是没钱,一辈子受钱的欺负,差矣。
我们给大家举个例子,一个人他没有什么钱,他通常买不起高价的火车票,所以他希望火车票是平价的。好,假设有一天,他父亲办八十大寿,他必须回家,现在火车票就是紧张,买不到。他面前摆了四个选项,第一个选项,去排三天三夜的队,有可能把父亲的寿宴给耽误掉。
第二,去找火车站的站长,让他特批一张票给自己。但因为他是一个穷人,他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他找不到火车站的站长。
第三,到火车站门口去钻头觅缝,去找那些黄牛票。但是万一跟黄牛去交易,没准儿还有法律风险。
第四,让票价高企,我躺在床上用手机就可以自动地买到一张高价票,但是我没有钱,我现在向隔壁的兄弟去借到钱,回家参加受宴。请问,他会接受哪个选择?我要是这个穷人,我就接受最后一个选择,因为它最简单。
而且还有一点,你不要真的以为这个社会还存在多少穷人,我的意思可不是说中国已经非常发达,大家都非常富裕,没有这个意思。请分析这个穷字,在汉语当中什么叫穷?穷是尽头的意思,什么时候人会在尽头呢?就是这个人完全丧失任何劳动能力,任何主动性的行为都已经做不出来了,比如说高位截瘫,或者说完全丧失劳动能力这样的人,这种人叫穷人,因为他在生命的尽头,他毫无办法。
但是只要不是这种情况,你敢说自己是一个穷人吗?就是你的所有人生道路都走到头了吗?我想不尽然吧,你总有办法去挣到钱。所以我们前面讲的经济学家哈耶克讲过一句话,就是金钱是人类发明的最伟大的自由工具,这只是这段名言的前半段,后面还有半句,叫只有金钱会向穷人开放,而权力则永远不会。
我还记得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来到北京,那个时候的罗胖可是24K的纯屌丝,因为大学还没毕业,所有的收入还要靠父母。那天我还记得是凌晨五点半钟,我在北京站下了车,然后一个胖子拎一个小破包,寒风瑟瑟当中在二环上行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朝阳门桥,朝阳门是横跨二环的一座桥,我就站在桥上往底下看,车流滚滚,然后举目四望,那么多居民楼,我心里就感慨,就是北京,我来了,这么多楼,这么多窗户,这么多盏灯,这么多车,将来必有一个属于我。
我为啥有这个自信呢?因为我年轻,我肯吃苦,而且我有知识,我好歹大学生,对吧?这个城市我一定能在这儿买房买车,娶妻生子,在这儿获得有尊严的生活。但是假设那一刻,北京呈现出来的是另外一副面孔呢?想要北京户口是吧?得上查你祖宗十八代,得投亲靠友找关系,得看你是不是长得帅,那我就很绝望了,我站在朝阳门桥上的那一刻,心里一定拔凉拔凉的。因为我希望的是这个世界只认钱不认人,我才有一个明确的努力方向。
对个人是如此,对国家难道不是如此吗?正是因为在二三十年前,美国的那些资本家只认钱不认人,才把大量的工作机会,才把大量的生产采购放到中国来,中国的穷人们那个时候可是一个国家都是穷人,才有机会承接来自大洋彼岸的订单,去搞什么中国制造。
如果那个时候美国人认人不认钱,说我美国工人怎么办?我跟你中国又意识形态不一样,但凡他扯出任何一个理由,并且当了真,中国这三十年崛起可能就没有那么顺当吧?所以金钱是什么?金钱恰恰不是穷人的敌人,金钱是穷人最好最好的朋友。
今天讲了这么多,其实也不指望改变什么,毕竟只是一期小小的节目,有些人的脑瓜子没有那么好改变。但是如果你听懂了我讲什么,觉得我讲得还算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据,那你今后在挣钱的时候,我就建议你把腰杆挺直一点,把头昂起来一点,不管你挣的是什么钱,只要合法,你是打工挣钱、做个小买卖、开个淘宝店,还是在搞一个创业公司,将来是要上市的,你都记住,挣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尊严的生活方式。
那节目的最后,罗胖也挣一点钱,我们微信公众号里罗辑思维独家首发销售这本《经济学通识》,我跟这本书真的是很有缘分,因为我跟它的作者,北京大学搞经济学的教授薛兆丰先生也算是一个朋友。他这本书整理、升级,马上要出版了,我就希望他在我们这儿独家销售。然后我就问他,我如果向我的读者推荐这本书,我怎么推荐呢?你给我一句推荐语。
薛先生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说你们罗辑思维的社群不是号称是自由主义的社群吗?那好,你就跟你的社群的伙伴们讲,一个自由主义者,如果不懂经济学,那他的自由主义是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