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期-5 | 除了朋友,时间还是什么?

许老师的下一个问题是:“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做到了第六年,你觉得社会心理在这六年中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十三邀》有一期,是采访人类学家项飙。项飙老师有一个观点我很喜欢,就是社会不能长期处于“中心—边缘”结构。

比如,北上广深就是中国的中心,其他地方都是边缘。有中心和边缘,那身在边缘的人,就必须要挤进中心。这个结构是不可持续的。

过去几年,我觉得中国社会心理在这方面的变化很明显。比如今年国庆期间,我陪父母回了一趟老家,安徽芜湖,一个三线城市。我发现,这个地方的人生活的幸福指数其实挺高。过去,我在老家的时候,觉得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去大城市。为什么?因为大城市机会多,资源多,文化生活丰富。现在一看,其实未必。文化生活,主要来自互联网,全国都差不多。其他资源,很多人生活在北上广深,每天也是两点一线,交通还拥堵,房价还贵,中心城市的魅力其实是在下降的。

今年《读库》的六哥,把库房搬到了南通。他跟我讲,原来他还挺担心年轻员工不愿意去。后来发现,不仅愿意去,而且半年之后,还买房了,还安居乐业了。

这个社会,中心变得没有那么中心,边缘变得没有那么边缘,这个事情在各个领域都在出现。今天时间太短,我没有时间举更多的例子,但是我觉得,选择更多的社会,一定是更好的社会。

下一个问题,许知远老师问我,时间对你来说,除了是朋友,它还是什么?当然是一把杀猪刀。这把杀猪刀靠植发减肥都躲不过,我心里很清楚。

这个问题,其实正好和下一个问题放在一起回答:今年很多人在谈论危机,你的危机感是什么?

危机感就来自于时间。我今年47,我正在调动起自己的全部心理资源在准备度过50岁这个大关。假设托现代医学进步的福,我能活到100岁,现在我正好度过人生的一半了。这两年我植发、做近视眼手术、老花眼手术、做超声刀、热玛吉、保持游泳的习惯等等,都是为了度过50岁这个坎儿。我应该把自己修理成什么样,来开始自己的下半生。时间和生命短暂这件事情,对我来说越来越刺激,越来越清晰。

还记得五年前,在《十三邀》里,我说过一段话。这段话我今天仍然可以复述。我曾经在美国生活过两个月,回来之后,我就说:在中国,你会感觉世界在身边呼啸而过;可是在美国,你会感觉生命在体内呼啸而过。那种感觉是极其恐怖的。回来之后,我彻底变成了一个价值观上的工作狂。我不会容忍自己休息,休息就是让生命在体内呼啸而过,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丰子恺写过一篇散文,他去看在杭州出家的弘一大师李叔同。李叔同修的是佛家的律宗,持戒甚严。每天从早到晚地做功课。但即使是这样,那天傍晚,看着夕阳西下,李叔同还是感慨四个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作为佛教徒,李叔同大师感慨的是,成佛来不及了。我是感慨,想做的事太多,来不及了。

很多事来不及,比如,跨年演讲还剩15年,那个替我上台的人,还没有找到。快来不及了。得到App能接替我的下一个梯队还没有培养起来。快来不及了。我从现在这个角色上退休,但是我自己肯定是不会歇着的,肯定要干到死,下一步自己干什么,还没有找到,这个也快来不及了。我的女儿今年4岁半,距离她放学回来就把门一关不理我,也就五六年时间,我也快来不及了。

许知远老师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过去五年间,最浪漫的一刻是什么?

这个问题,看起来最温柔,其实最危险。你想知道什么?哈哈。

最浪漫的一刻,就出现在这个星期一早晨8点半。

我送我家闺女上幼儿园。姐姐突然抱住我的大腿说,喜欢爸爸,不想和爸爸分开。

你懂的,心都要化了。

很感谢这些浪漫时刻。它们从来不是自己的事,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想到我的女儿,是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还要活很久的人,我就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你看,浪漫时刻,是我们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根本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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