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河南·戏剧幻城》刚开张一个月,大水就来了,疫情就来了,给我们全封住了。最好的一个暑期,您知道做旅游演艺的黄金档就是这个暑假,但我们9月4号才能再开张。闭城期间,我们拍的视频,就是鸟在飞,高粱树叶在慢慢地晃动,整个城是空的。
河南人怎么这么灾难深重。从我描写的1942年的大饥荒一直到今天,他们经历了非常非常多。比如说河南人现在依然有一些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只要一说地域黑,河南人立刻就紧张,只要一说偷井盖、骗人,河南人立刻就紧张,他们很不愿意。
当我戏剧里面的台词说到“河南人,舍小我,取大义”的时候,河南人会一下子流下眼泪,因为他们说有人知道我不易,才能为我前行的一步、哪怕是半步,不不不,哪怕是一厘米,才能给我掌声。
《只有河南·戏剧幻城》,我不知道您会怎么看。也许您用艺术的眼光来看,也许您用赞美一个导演、一个艺术家有天赋的眼光来看,但是也许您还会有另外一个目光,这个目光就是踏到那片黄土地上。你知道,诸位,黑头发、黄皮肤的你们是从何而来的。那种远古的沧桑,夏都、商都,一直到唐宋元明清,所有时代的脉络,在河南这片土地上清晰无比。不用深挖,真的攥把土你就能知道。
当我们遥望纽约曼哈顿,当我们此刻在北京最核心最漂亮的一个楼群之中,开始谈论艺术、谈论精神的时候,你们会谈论麦田吗?你们会谈论“一场丰收给人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不仅仅是亢奋,而是信念”吗?你们知道麦田之下埋的我们的祖先,是怎么样向上仰望着我们、在跟我们说什么吗?我们有谁在此时此刻、在互联网时代、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在我们戴着口罩非常反感,抱怨疫情到来不能出门的时候,真的想过麦田吗?到河南,看看我的麦田,看看我在李家村剧场、车站剧场,我的那一片麦田。那片麦田是信念。
这个信念,我希望让我的孩子知道,我也希望让你们的孩子知道,我们这个种族可以经历苦难,一万次苦难也没有关系,但是我们一定会有一个信念,这个信念叫“生生不息”。
我排演这个戏的时候不敢听音乐,不敢回忆我的那些台词,甚至有的时候我不敢看我演员的眼睛。因为它动到我了,它触碰到我了,它击中我了。我窥视你们,我站在一个黑暗舞台的最偏远的角落,窥视观众。我看见您瞪大眼睛,我看见您哭了。我想,它也动到您了。这个动,心里这一动,您知道在这个时代,多么来之不易,多么地珍贵。
永远有人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信息时代,是互联网时代,将来机器人能把什么都替代了,但是我说就那个字——“呸”。你碰我一个试试,你能摸我一下,捏我一下,你动我心试试。您知道,就在此刻,我们这些人,现在这屋子里有一个“场”,这个“场”是机器替代不了的,是只有人和人之间可以产生的。我眼睛看着您,您也看着我了,这种目光是不能替代的。所以我说,不管将来机器发展成什么样子,物质发展成什么样子,时代或者城市发展成什么样子,永远不可能替代的是人和人之间的碰触。
我愿意每天告诉自己有天分,我愿意保护好我的身体、再健康一些,我愿意工作,我制造出来一个一个可以“碰你”的地方,我在那儿等你。我下一个作品要做《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在河北廊坊。一会儿跟你们说完了,我连夜就会去到那里,可能在半夜12点以前能到,我的战友们已经全都在那儿到齐了。我开始做《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的设计,这个设计我希望跟《只有河南·戏剧幻城》迥然不同,我那个时候要碰的不是你对土地的眷恋,而是对中国的音乐、中国的颜色、中国的诗词和中国的审美的一个碰触。
我们现在有很多审美,改革开放国门打开以后,受到了其他种族的文化影响。比如我们去到一个城市的主题乐园,去一个文化小镇,各种地方;我们结婚就不穿红的了,穿白色的,白色的在中国以前叫丧服,但我们现在结婚要穿白色;我们过生日的时候,最不应该的是“吹灯拔蜡”,现在还说happy birthday,吹完了还许个愿;我们会说这样的叫英雄、这样的叫坏人,这样的纱裙叫美的、那样的叫小丑。我们自己的呢?我们中国的审美,我们中国的意志,我们中国对世界的看法,在哪儿呢?
比如说,在大和小这个问题上,西方说大就是大,你看我这石头多大,大就是大,小就是小。中国人说不是。针对我这个体量来说,他大极了;但是要针对姚明来说,罗振宇小极了。大小是对比来的。
我们中国人对世界、天地、上下、前后、生死所有这些,都有自己的看法,而这些看法渐渐地不再用于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中。我们渐渐地更希望用那样的非此即彼的方法,而中国人不是非此即彼,它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蕴在一起的。但那种美,那种意味出来的时候,依然动人心魄。我就想在《只有红楼梦》里把这件事弄一弄。但是呢,我不知道我弄得成弄不成。保佑我吧,老天保佑我,你们也保佑我吧。
我万一弄成了,从这儿开车最多一个半小时,你就会到达那儿。你就会看到有一个中国的城市,这里面讲红楼梦,讲我们最传统的美德,讲我们对天地的看法。我也希望我的孩子知道,我们也有一种美,“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所有的意象,在中国人的写意的“意”字里面,什么叫留白?什么叫重彩?如果保佑我能成的话,明年或者在后年,《只有红楼梦》面世之后,我们可以又一次见面。你还请我吗?罗胖憨厚地笑了,说请。那我就再一次站在这里,跟大家讲讲,什么是《只有红楼梦》,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