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欢迎来到《得到精选》,我是李南南。今天的内容来自《刘怡·全球大事报告》。
你看,既然是新年第一天,咱们总得打开格局,想点大事儿。而这门课就是要带你关注,全世界正在发生的那些值得关注的大事儿。
最近,在全球局势中最值得关心的事件之一,就是美国联邦政府的关门危机。有人可能已经看过相关的报道,也有的人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事儿。接下来就有请刘怡老师,来跟你讲一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后续的影响。
来,有请刘怡老师。
欢迎来到《全球大事报告》,我是刘怡。
距离特朗普重返白宫还剩不到一个月,美国政坛的动荡已经提前开始了。12月19日,众议院以235票赞成、174票反对的结果,否决了特朗普亲自干预制定的临时拨款法案。
这则新闻听上去平平无奇,却包含了两项重要信息:第一,美国国会在两党的拉扯下,还没有通过2025财年的正式预算案,联邦政府的运转都是靠临时拨款在维持。上一笔临时拨款的有效期,就到12月20日。这意味着,如果新的拨款法案通不过,联邦政府从12月21日0点开始,就要关门停摆。
第二,特朗普的方案之所以过不了关,是因为他提出了一项捆绑条件:国会里的民主党人,要是想在临时拨款案里塞进1000亿美元的救灾开支,就得同意在未来一年,继续暂停执行美国的债务上限约束。
换句话说,离任在即的民主党政府,如果想在2024年最后一个月多花钱,就得默许即将上台的特朗普,在整个2025年不受限制地借新债。要是这一条谈不拢,特朗普宁可让联邦政府马上关门。
这场迫在眉睫的风波,直到12月21日凌晨1点多,才算勉强化解。特朗普松口同意,暂时不纠缠债务上限问题,让共和党人先给拨款案开绿灯。众议院随后以366票赞成、34票反对的结果,批准了修改后的临时拨款案,参议院也没有阻挠。美国联邦政府在关门大限降临之际,惊险地避过了这场危机。
虽说关门的情况最终没有发生,但还是有必要介绍一下它的详情。政府关门,Shutdown,听上去是一个很吓人的词儿。光看字面意思,你可能会以为:美国政府是不是停止运转了,公职人员都不上班,国家机器整个瘫痪了?倒也没那么夸张。
自1980年以来,美国联邦政府已经经历过10次关门,最短的几次只持续了一天,最长的一次是35天,就发生在特朗普第一个任期内的2018—2019年。关门期间,40%的联邦雇员会被强制放无薪假,国家公园、国立博物馆和国税局会暂停办公。但美国的国防和警务系统、邮政部门以及美联储还是会正常上班的,国会、联邦法院和白宫也将继续履行职能。至于州一级的行政活动,就更不受影响了。
简言之,它是“伤筋而不动骨”,给普通人和企业带来的不便远远超过政府本身。毕竟,政府关门期间,美国的社保卡将停止更换,跨国并购交易将得不到政府许可,中小企业申请的政府贷款审批也会卡住。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估算,2018—2019年的那次关门,造成了50亿美元的财政损失,平均每天1.4亿美元,并不是一个小数字。这趟避免关门,至少可以规避这些直接损失。
听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了:特朗普不是刚刚凭借民意支持,赢得总统大选吗?他为什么非得在就职前夕,挑起这么一场可能影响普通人生活的政治争端呢?答案还是一个“钱”字。《全球大事报告》在过去两个多月里,已经分析了德法韩等多个国家因为预算之争导致的政治风波。美国的情况和它们有些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从统计数据看,美国GDP的增长暂时还不是问题;联邦财政的赤字率虽然很高,2023财年超过6%,不过不像德国那样受硬性约束,所以短期内麻烦还不大。真正的问题是,联邦政府的开支上涨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光是过去一年,政府债务就新增了2万亿美元,总额超过36万亿美元,相当于GDP的123%。要知道,2021年之前这个比例一直是低于110%的。而且,联邦政府的“补窟窿”操作,越来越倾向于直接发新债,偿债成本在高利率下持续攀升,隐藏着结构性风险。
美国虽然没有像德国那样的“债务刹车”条款,但联邦政府借债也受到一项软性约束,叫做“债务上限”。这项指标目前是31.4万亿美元。一旦过线,国会就会限制政府的财政支出。虽然债务上限指标在过去20年里,已经上调了几十次,但还是架不住开支与日俱增。
这个时候,总统可以和国会协商,暂停上限条款的效力。比如2023年5月,拜登就和国会达成协议,把债务上限暂停到了2025年1月。听到这个时间点,你大概就能明白,为什么特朗普非要在年底横生枝节了。
要是放任民主党人在临时拨款案里,塞进1000亿美元的救灾开支,那一个月之后,债务上限恢复,削减短期开支的压力就会落到新上台的共和党政府头上。与其到那时陷入被动,不如现在就亮明立场。
那么问题来了:这笔1000亿美元的新开支,是民主党人给特朗普挖的坑吗?还真不是。今年10月,美国东海岸遭遇飓风袭击,好几个州出现了桥梁倒塌和洪水。中西部农业产区因为龙卷风和干旱,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所以,民主党人就想拨出290亿美元,修复损坏的基础设施,再拨335亿美元给受灾的农业区。
另外,拜登政府还想给全国的农场提供100亿美元的额外补贴,补偿他们在新冠疫情期间的损失。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开支,总额就膨胀到了1000亿美元。作为交换,未来四个月的联邦例行预算也被打包在了拨款案里,让政府可以运行到明年3月中。
现任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来自共和党,他是赞成让临时拨款案不加修改地过关的,为此还在12月17日发表了乐观的声明。没承想,特朗普和他的助选干将马斯克在12月18日,对约翰逊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攻击。
约翰逊被迫让步,同意把特朗普主张的暂停债务上限的条款塞进拨款案。这一回轮到民主党人不干了,12月19日的风波就是这样出现的。虽然特朗普在最后关头改了主意,但可以想象,明年债务上限恢复之后,美国政坛又将有一场乱斗。
耐人寻味的是,在这场风波中,表现最活跃的并不是特朗普本人,而是目前还没有政府头衔的马斯克。他在18日连发了一天的社交媒体,抨击国会的拨款案是“政治分赃”,约翰逊是在“犯罪”。20日深夜特朗普松口后,第一个站出来呼吁共和党议员去投票的,也是马斯克。考虑到马斯克已经承诺,将在新一届特朗普政府中出任政府效率部(DOGE)联席主管,而且负责的就是削减联邦政府的雇员数量和开支,这不免让人好奇:面对美国沉重的公共债务负担,马斯克有点石成金的法术吗?
本期专栏,我将从美国这场擦肩而过的政府关门风波讲起,带你了解两个重要问题:第一,在美国目前的联邦预算中,有哪些项目值得精简和优化。第二,马斯克的改革计划可能面临哪些阻力。另外,本期专栏还安排了一个轻话题,相信你也会感兴趣,那就是《大西洋月刊》12月号的封面文章,题为《长春藤联盟如何摧毁美国》。
先简单介绍一下马斯克即将出掌的政府效率部。严格来说,它并不是联邦政府的正式机构,而是总统用行政命令设立的咨询委员会。像这样的国家级咨询委员会,整个美国有将近1000个。它的负责人不用在国会走提名程序,既可以是全职的,也可以是兼职的。
根据1972年通过的《联邦咨询委员会法》,委员会成员不必向政府披露自己的财务状况,他们可以注册为“特殊政府雇员”,每年在委员会出勤130天。有了这些前提条件,马斯克就可以在继续执掌SpaceX和特斯拉,继续承接政府订单的同时,兼职管理政府效率部。实际上,这个部门目前的办公室,就设在华盛顿的SpaceX办事处里,招募职员也是通过马斯克自己的HR在进行,还没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政府加持。
这样说来,马斯克岂不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头部长?那倒也不是。毕竟,政府效率部这个点子,是他在选战期间主动提出来,并被特朗普采纳的。
特朗普在今年9月就承诺,一旦自己顺利当选,会立即批准成立这个机构,由马斯克帮他规划,怎样“重组联邦机构,给过度监管松绑,砍掉浪费的开支”。换句话说,政府效率部不仅要管“增效”,还会负责给“降本”出谋划策,对削减政府开支有很大的发言权。美国国会在11月下旬,已经成立了几个工作小组,专门用于和马斯克的新委员会对接,可见他们的重视程度。
从10月底到12月中旬,马斯克和他的伙伴拉瓦斯马米先后放出话说,政府效率部只会运行到2026年7月4日,也就是美国独立250周年那天。但在那之前,他们会制定各种计划,帮助特朗普裁撤3/4的联邦政府机构,淘汰中央政府里的冗员,并给联邦预算做2万亿美元的“瘦身”。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会影响政府运转的大事。从马斯克在这次关门风波中的表现看,他已经成为特朗普在预算问题上的头号发言人,地位比普通的顾问要高得多。《经济学人》杂志送给马斯克一个头衔,叫“首席颠覆官”,Disrupter-in-chief,显然也对他的政治作为充满了好奇。
本期专栏,我先不谈马斯克的政府裁员计划可不可行,只说他那个削减2万亿美元预算的承诺。这个数字是马斯克自己在10月28日提出来的,听上去非常惊人。因为2024财年美国联邦政府的总支出,也不过6.8万亿美元。这么大幅度的“瘦身”,短期内根本就办不到。为什么办不到呢?这里我结合公开数据,给你粗略地算一下账。
首先,上一个财年,美国政府花在支付国债利息,发放军人退伍金,承担社会保障、养老金和医保开支,以及为低收入人口提供救助和医疗补助计划上的费用,总额超过5万亿美元。这笔钱属于强制性支出,很难立即削减。更何况,特朗普已经主动承诺,他上台后,不会下调养老金、医保费用和退伍金的增幅,也不会延后美国人领取养老金的年龄,这就给马斯克出了一道难题。
去掉5万亿美元的强制性支出,剩下的1.8万亿美元里,有8700多亿是国防开支。考虑到特朗普在第一个总统任期内,曾经大幅上调军费,想从这里下刀怕是也很难。剩下的所有开支,加起来不过9300亿美元,还囊括了从科研、司法、交通到教育等林林总总的费用。即使把它们统统砍掉,距离2万亿美元也还有很大的差距。
听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了:马斯克的豪言壮语,莫非都是空话?倒也不能那么说。11月3日,独立智库“负责任预算委员会”(CRFB)的总裁麦吉尼亚斯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马斯克说的“2万亿美元”,没有设定年限。
美国国会在计算财政目标时,通常会以10年作为一个窗口期。如果马斯克的意思是,在未来10年削减2万亿美元的联邦开支,那完全可行。要是非得卡在2026年7月之前,恐怕会有点吃力,但也有发挥空间。接下来我就结合《经济学人》和《大西洋周刊》的三篇文章,为你做进一步分析。
第一项可以降本增效的开支,是医保费用。美国医保体系历来以复杂和低效著称,它分为两块:一块是普通医保,另一块是针对低收入人群的医疗补助计划。普通医保在不同机构间的收费标准,差别非常大,账单审核很粗放,竞标过程也不规范。据麦吉尼亚斯估算,光是这一块,每年就要浪费550亿美元的联邦预算,完全可以把水分挤掉。如果政府把处方药的价格也谈下来,每年还能再节省200亿美元。至于医疗补助计划,它的浪费就更严重了,因为联邦政府没有给每位参保人设定支付上限,等于是在无限制地兜底。从这块开支里,每年也能抠出数百亿美元。
除了医保开支,军费也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著名智库企业研究所(AEI)2023年的一份报告显示,美国每年的军费,有40%花在了发放军人工资和福利上,而英国的比例只有23%。五角大楼每年用在军人医保上的支出,比他们采购装甲车辆的费用,高出近100亿美元。如果马斯克的改革能把医保开支打下来,那军费也可以得到节省。
另外,美军在装备采购方面,严重依赖洛克希德-马丁、波音、通用动力等五大国防承包商。这五家企业都是行业巨头,它们只擅长推进高投入、长周期的研发项目,采购价格还定得非常高。军队每年拿到的装备采购预算,80%花在了四五年前就决定好的大项目上,对实际需求的反应严重滞后。臃肿的大项目,还吃掉了生产弹药、小型无人机等低成本装备的开支。这导致美国的军费虽然逐年上升,却还是会出现弹药库存不足、生产速度偏慢等反常现象。
对军费问题,马斯克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他的SpaceX在承接军方发射订单时,跟五角大楼打了十几年交道,对美国军事采购体制的毛病相当熟悉。在研发和生产大型装备上,马斯克也有一套控制成本的心得。假如他能借助特朗普的力量,在装备研发和采购中引入充分竞争,同时削减人力成本,那即使美国的军费本身不再大幅上涨,资金也会利用得更加有效。
除了医保和军费,美国财政部下属的国税局(IRS)也可能成为预算改革的方向。联邦政府大约96%的运营资金,来自国税局的收入;但美国国税系统的数字化程度却很低,官僚作风也很严重。马斯克已经表态说,他希望用技术手段,比如AI工具,来简化普通人的报税程序,打击税务欺诈,并取消拜登政府在疫情期间推出的企业减税优惠。这几项措施加起来,不仅能节约开支,还可以创造额外进账。这对高喊减税口号的特朗普,无疑是双重利好消息。
好,讲到这里,马斯克可以打的预算“瘦身”牌,我就为你分析完了。相信你也发现了,医保费用超支、军事采购体制僵化、国税系统漏洞多,这些都是美国的老问题。早在1984年,里根总统组建的格雷斯委员会就宣称,每年的联邦预算至少有1400亿美元是被浪费掉的。这都过去40年了,为什么总也改不掉呢?答案是四个字:政治需要。
要知道,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前,美国公共债务占GDP的比例,才刚刚突破50%。它进入急速上升轨道,就是从那次危机中的救市“输血”开始的,后来又被新冠疫情救市推到了史无前例的规模。巧的是,两次危机中,在任的总统都是民主党人。
《彭博商业周刊》的分析指出,正是民主党人最先发现,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可以成为政治武器。形形色色的补贴和福利支出,在“救市”的名义下发放到选民和企业手中,收获了可观的政治回报。像这次关门风波期间,拜登政府强推的1000亿美元救灾拨款,尽管不能说是浪费,但也带有向农业州示好的色彩。反过来,共和党人虽然反对政府兜底,但为了把选民拉回来,选择了长期坚持减税路线,造成财政进账缩水。债务于是水涨船高。
本来,一个国家的财政政策应当根据宏观经济形势来定。然而,美国两党在立法议程上的激烈对抗,已经使财政调控失去了弹性。每当执政的总统想要变革旧体制,大幅削减开支,在野党就会在国会制造压力,破坏相关计划。
举个例子:2010年,奥巴马政府组建的辛普森—鲍尔斯委员会曾经提议,通过延迟退休、削减医保开支和取消税收优惠,在10年里减少4万亿美元的联邦赤字。但这项方案在众议院过堂时,直接被共和党人否决了。这就是马斯克的前车之鉴。他或许能制定出一份预算“瘦身”计划,并说服特朗普参考,但他左右不了国会的态度。
毕竟,共和党人在下一届众议院里,只有9个席位的优势。在关门风波期间,还有38名共和党议员反对特朗普提出的暂停债务上限的要求。马斯克接下来要面对的,不光有民主党人,还有共和党内的不同派系:这些都不是他能从外部控制的。
《经济学人》11月21日的社论指出,美国的国会议员不仅关心党派利益,他们还会留心,削减预算会不会影响自己所在选区的就业。马斯克可以说服特朗普,用行政法令来强推改革,但特朗普会有自己的时间表。
迄今为止,马斯克的商业传奇,都建立在技术革新和颠覆传统模式的基础上。但政治活动没有技术工具可以依仗,华盛顿也不是硅谷,它不鼓励彻头彻尾的颠覆。不仅如此,据《经济学人》估算,马斯克3600亿美元的个人财富,有10%来自美国政府订单,在国会和政府内部大量树敌,对他的商业蓝图是有害的。
像美国军方就表现出了对马斯克的敌意。国防部和空军部已经发起了3项针对他的审查,理由是马斯克身为国防承包商SpaceX的实控人,没有如实报备联络和会见外国官员的行程。这在商业活动中完全不是问题,但沾上五角大楼,就得受束缚。可以想象,假如马斯克把矛头指向国防采购体制,触动更多传统利益,SpaceX受到的审查只会变得更多,让他更加不省心。
除了这些因素,马斯克和特朗普的个人关系,也是一柄双刃剑。在美国政治史上,商业大亨与强势总统先结盟、后决裂的例子,曾经反复出现,比如“钢铁大王”卡内基与老罗斯福,报业巨头赫斯特与小罗斯福。考虑到特朗普和马斯克都有频繁解雇下属的习惯,他们能否长期相安无事,并不是没有疑问。
到目前为止,特朗普对马斯克依然相当推崇;他的胜选演说,有17%的内容在谈论马斯克,但这并不意味着特朗普会对马斯克言听计从。马斯克提议任命金融家卢特尼克为财政部长,特朗普则只承诺了商务部长的职位。马斯克对俄乌战争发表看法时,特朗普也没有立即呼应。
仔细想想,这两个人的结盟,本身就有偶然性:马斯克代表的是科技自由主义者阵营,而特朗普需要同时满足大企业CEO和蓝领阶层的喜好,两者之间存在巨大的张力。对马斯克的改革计划来说,这也是一种不确定性。
好,讲到这里,马斯克变革美国预算体制的机会和风险,我就为你大致分析完了。接下来,我想为你讲解今年12月号的《大西洋月刊》的封面文章,标题叫《常春藤联盟如何摧毁美国》。它的作者戴维·布鲁克斯,是美国资深文化评论家,为《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等知名报刊撰稿将近40年,特别擅长分析美国公众的群体心理。它的核心观点其实就是两句话:当下美国的精英培养机制,出大问题了。这一点在常春藤名校(简称“藤校”)生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这里先介绍一下,布鲁克斯眼中当代藤校教育模式的起源。结成常春藤联盟的8所名校,像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虽然是17到18世纪创办的,但到“二战”结束为止,他们的招生和培养模式,一直是向富裕的特权阶层倾斜的。学校录取新生时,看重的是家庭背景和社交能力。学生在校时,并不关心成绩,而是忙着挤进社交俱乐部,好为将来的职业发展积累人脉。当然,他们的职业发展,依然离不开家庭背景。这让1933—1953年担任哈佛大学校长的詹姆斯·科南特感到极为担忧。
科南特校长认为,美国要是想在20世纪的全球竞争中占据上风,就得挑选和培养真正优秀的人才,破除世袭特权阶层对社会资源的垄断。他提出的替代方案,就是我们熟悉的“优绩主义”,用学业成绩来评估人的智力水平,再把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投到智力水平最高的学生身上。
这种观念在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是有一定的进步色彩的。从那时起到今天,美国藤校的精英培养模式,基本上是由优绩主义塑造的。它还进一步渗透进家庭教育和中小学,形成了激烈的“教育军备竞赛”。
作者布鲁克斯自己毕业于芝加哥大学,也是美国的顶尖名校,平时常年和藤校精英打交道。他发现,这个信奉优绩主义的群体,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新阶层。毕业于精英大学的父母,最大的心愿是把子女也送进名校。这些孩子在读书时,就懂得如何给简历“镀金”。等到大学毕业,他们的就业方向,也高度集中在金融、法律等少数行业。
举个例子:2016—2023年普林斯顿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有1/5进入了金融业。这对个人来说当然是好出路,但在国家和社会层面却没有让美国变得更好。益普索集团的民调显示,在2024年的美国,有59%的人认为国家正在衰落,69%的人认为精英阶层不关心民众。这也是反精英的平民主义浪潮,在过去十几年的美国政坛日益兴起的原因。
藤校模式的毛病,究竟出在哪儿?作者布鲁克斯列出了它的“六宗罪”,分别是:
(1)高估智力因素;
(2)忽视学业上的成功不等于生活中的成功;
(3)学生的学业表现,被父母投入教育竞赛的资金过早“催熟”;
(4)精英教育催生出封闭的“高学历种姓”;
(5)自我评价完全由外部反馈决定,缺少真正的意义感;
(6)精英与大众的对立撕裂美国社会。
这些弊端并不是布鲁克斯率先发现的,相信你在许多教育学书籍里都有读到。我这里着重补充一个和美国政治有关的视角,那就是:为什么藤校精英觉得自己的观念很进步,很开放,却还是被大量美国公众批评甚至敌视?
这么说可不是我在夸张啊。2023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在哈佛大学的高年级学生中,有65%的人认为自己是进步主义者,他们关心堕胎权问题,关心俄乌战争,经常和朋友分享政治观点。但这些学生在课余时间,几乎不会加入蓝领阶层的社交组织。他们接触、交流甚至缔结婚姻的,基本上都是教育程度和自己接近的人。
布鲁克斯评论说,这是一种精英化教育导致的隔离机制,而教育隔离又带来了收入、社交和认知上的隔离。自诩为进步主义者的藤校生,其实并不真正理解自己在讨论的议题。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在附和精英阶层的价值观喜好,却对美国社会的深层分裂视而不见。
举一个典型的例子:美国四年制大学毕业生一生赚取的收入,要比只有高中文凭的人多至少100万美元。这种收入优势,还会伴随精英的自我隔离机制,传承到第二代、第三代。科南特校长当初担忧的世袭式资源垄断,或许已经得到改善,却又出现了另一种基于教育的隔离。这就难怪,美国民众会对知识精英愤愤不平了。
问题是列完了,有没有改善的希望呢?布鲁克斯提供了他的思考。他认为,长期以来,美国教育体系评估成绩的手段太单一了,主要是标准化考试。它或许可以分辨学生在某个阶段的认知技能,却无法筛选非认知技能,比如好奇心、动力和使命感、社交才能以及敏捷的感知力。这四项技能对成就一个真正的精英,有时会比每次考试都得高分更重要。
那非认知技能要怎样培养呢?布鲁克斯建议,从中学时代起,增加需要团队合作的学习项目,比如几十个学生一起做一个展览,让他们自己安排分工,反复试错,逐渐找到投入一项事业的感觉。
在大学阶段,学校要给学生提供更多元的考核指标和更开阔的眼界,要让他们认识到:人生的道路不是攀登金字塔,不是沿着唯一的上升通道,做零和博弈。它更像是在广阔的山脉中穿行,有许多可以追求的目标,也有不同的前进方向,都值得尝试。
当然,文章里的许多看法,只是布鲁克斯的一己之见。他提到的许多问题,比如美国的贫富对立和文化战争,根源也不在藤校或者大学教育身上。但这篇文章的确指出了一个反常的现象:18岁以前,每个美国人只有13%的时间是在学校度过的。但教育军备竞赛却让学生和家长只关心,怎样在学校的考试中脱颖而出。即使一个好学生如愿进入藤校,他的认知能力、社交习惯和思维模式,依然被学校的“同温层”环境控制着,让他的眼光变得狭隘,并造成一系列社会问题。
中国的情况和美国不完全一样,不过布鲁克斯的分析,也可以为我们理解教育的社会属性,提供一个有价值的视角。
好,内容听完了。
假如你想在新的一年里面,搞懂世界大事,紧跟国际议题,那么在这向你推荐《刘怡·全球大事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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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以上就是今天的内容。《得到精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