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挑细淘,得到头条。我是李南南。
今天我们说说英特尔。10月16日,美国彭博社报道,高通公司打算在11月初,美国大选结束后,再决定是否收购英特尔。根据之前的传闻,高通也可能只想收购英特尔的CPU设计部门。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高通收购英特尔都是目前硅谷最受关注的事情之一。一旦收购成功,高通将成为这个行业的超级巨头。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下一届美国总统是谁,也不知道下一任总统对于垄断的态度。因此,高通也迟迟不敢动手。
要说此时此刻最难受的,也许还是英特尔。历史上的英特尔遭遇过几次危机,但从数据上看,从来没有像这回这么严重。
关于英特尔的危机,得到App的卓克老师9月刚刚讲过。就在今年9月,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考虑把英特尔剔除出去。要知道,道琼斯指数是把美股中表现最好的30家公司,综合在一起算出的指数。通常,只有在企业出现大幅度衰退,而且今后依然会长久衰退的情况,才会被剔除出去。目前英特尔还在经历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裁员,计划裁掉1.5万人,在11月15日全部完成。
卓克老师形容英特尔目前的局面,说英特尔就像一头垂死的大象,而高通就像一只秃鹫在它的上空盘旋,并且已经盘算好第一口吃哪里了。
一个企业面临危机,这个事本来不算新鲜。但是,对于英特尔,我觉得还是值得专门说说,因为这家公司的地位太特殊了。
人人都知道英特尔是做CPU的,但事实上,CPU这几个字,远远不能描述英特尔的重要性。英特尔在科技领域的地位有多重要呢?就拿几位创始人来说。
第一位,戈登·摩尔,也就是提出摩尔定律的那个人。老爷子去年刚刚离世。摩尔定律我们都知道,说的是,当价格不变时,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元器件数量,大约每隔18个月就会翻一倍,性能也要翻一倍。
但是,这个摩尔定律并不是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物理或者数学定律,它只是摩尔本人对半导体行业发展的预测。但后来,摩尔的预测居然成为整个行业奋力追赶的目标。所有的半导体公司都在为了达成摩尔定律拼命,这也直接影响了整个世界的科技进程。
换句话说,戈登·摩尔是以一己之力给整个半导体行业定下了一个KPI。而我们今天能用上智能手机,能用上平板电脑,能用上又快又便宜的电脑,全都离不开这个KPI。
第二位,罗伯特·诺伊斯,有人形容他是一个温和版的乔布斯。事实上,乔布斯也确实把诺伊斯看成自己的精神导师。说诺伊斯是温和版的乔布斯,是因为他有媲美乔布斯的才华,却没有乔布斯为人那么凌厉。同行对乔布斯是佩服,但未必喜欢这个人。但硅谷的人对诺伊斯,几乎很少有不喜欢的。当年日本半导体冲击美国市场,硅谷想推举出一个类似盟主的人来代表大家去和美国政府谈判,让美国政府出面对付日本半导体。而硅谷选出的这个盟主,就是诺伊斯。诺伊斯还有个绰号,叫硅谷市长。
而第三位创始人,安迪·格鲁夫,就更不得了了,他被称为硅谷最伟大的CEO。格鲁夫几乎奠定了科技公司的发展模板,也给全世界的科技公司提供了一个企业文化范本。格鲁夫说过两句话,特别能代表他的经营思路。第一句是,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意思是科技公司必须得有随时颠覆一切的创新精神。第二句话,是当年英特尔陷入危机的时候。当时英特尔的主业还不是CPU,而是半导体存储器,当时就是这个存储器业务不行了。但因为这是英特尔起家的本领,很多人都舍不得放弃。当时格鲁夫就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假如此时此刻我们换一位CEO,他会怎么做?他会放弃存储器。那么,我们何必等到那时,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
用今天的话说,格鲁夫的做法就是,完全不眷恋存量。类似曾国藩说的,过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这也成为后来很多科技公司的经营信条。
再比如,英特尔还给科技公司提供了一个合伙人模板。一个公司的创始团队应该有三个人,一个行动者、一个思考者和一个对外的人。对英特尔来说,这个对外的人是诺伊斯,思考者是摩尔,而行动者就是安迪·格鲁夫。本来这个模板是德鲁克提出的,但在英特尔的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再比如,英特尔还奠定了硅谷文化,现在很多公司说的人才至上、技术至上,就是从英特尔开始的。
再比如,英特尔还推动了风险投资的成熟。1968年,英特尔刚成立的时候,美国的投资机构还很分散,一个公司要想拿到投资,需要跑很多地方。但是,英特尔的融资却创造了历史。开始融资后仅仅48小时,英特尔的电话就被打爆了。而英特尔融资成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电子产业界。很多工程师早就有创业的心,但迟迟不敢出来。而英特尔的融资成功给了他们信心,大量的人出来自己创业,开启了一大波创业潮。无数的风险投资开始涌向市场。也是从这时起,现代风投行业开始快速发展。
总之,英特尔留下的东西还有很多。
听到这,你可能会说,曾经这么厉害的英特尔,今天为什么会遇到困境呢?之前解释科技公司的衰落,很多人经常提到一个词,叫颠覆式创新。意思是,出现一个更先进,更厉害的技术,把之前的旧技术颠覆了。比如,智能手机、AI,这些新技术对英特尔冲击很大,因此英特尔才陷入了困境。
但事实上,假如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个说法有点站不住脚。要知道,英特尔这种级别的科技巨头,早就不是自己单打独斗那么简单了。他们有极其广泛的技术布局,假如真有一个更厉害的技术出现,他们早就动手,要么收购,要么同步研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来颠覆自己?
说到这,就要提到一个误解。很多人认为颠覆式创新是先进技术取代落后技术,是高端技术取代低端技术。但事实上,颠覆性创新的提出者,克里斯滕森本人,他对于颠覆性创新的理解要复杂得多。
克里斯滕森说,科技公司之间的更迭,很多时候并不是高端技术取代低端技术,而是低端技术取代高端技术。
比如,早年间的硬盘。在个人PC出现之前,硬盘厂商的共识是,硬盘这个东西应该往大了做。越大性能越好。之所以有这个共识,是因为当时计算机都是公司组织在用,对体积没有要求。因此,当时的先进公司都在做大尺寸的硬盘,小号的硬盘是留给第二梯队的剩饭。直到20世纪70年代,主流的硬盘都是14英寸的。
没错,在当时,小硬盘属于低端落后,而大硬盘才是高端先进。但没成想,后来个人PC崛起,小硬盘的需求爆发了。结果曾经研究小硬盘的公司,很快就赶超了生产大硬盘的公司。
英特尔也是类似的情况。比如,英特尔的CPU,这一直是计算机最核心的部分,负责逻辑运算和控制。但英伟达的GPU最初主要是为图形渲染而设计的。从技术上看,CPU是绝对的核心C位,几乎是个计算机就需要。而以前计算机对GPU的刚性需求其实没有那么大。从技术的商业价值上看,CPU在当年要超过GPU。
而英伟达的GPU崛起,中间其实经历了几次市场需求的加持。比如,比特币的流行、3D游戏的普及、影视后期的需求,等等,都加速了英伟达的成长。但这部分市场一度是英特尔看不上的。但就是这些需求叠加在一起,英伟达才有机会变强大,直到等到AI爆发。连黄仁勋自己都说,他们瞄准的是一个零亿美元市场。注意,是零亿。意思是,这个需求眼下其实不存在,但一旦爆发,就是数以亿计的市场。你看,这多少有点赌一把的成分。
按照克里斯滕森的观点,科技巨头的地位被颠覆,往往不是因为技术能力不足,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他们技术能力太强,导致他们看不上很多东西。比如,当年乔布斯曾经找过英特尔,想用他们的芯片。但结果呢,一来,英特尔的芯片太贵。二来,这些芯片放在手机里也存在一些瑕疵。三来,对于所有这些,英特尔都没想过要改,因为当时还是功能机的天下,英特尔根本就看不上智能机这块市场。结果没想到,曾经看不上的市场变大了,曾经看不起的需求变多了,曾经非主流的产品变得主流了,巨头的领先也就因此被赶超了。而且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并不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了什么新技术。
顺带提一句,直到今天,英特尔在CPU上的设计能力依然是世界第一。比如,今年8月AMD发布的锐龙9000系列处理器,它的性能也只是刚刚追平了英特尔在2023年1月发布的14900K。按照卓克老师的话说,从性能上看,CPU设计世界第二的AMD,还是落后英特尔半代产品。只要这个优势还在,英特尔也许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然,科技公司之间的竞争因素很多,我们刚才只是选取了一个侧面,说了一个新旧技术更迭的真相。简单说,技术之间的竞争,关键不是看谁的单项技术过硬,而是要看这个技术背后的价值网络。新旧技术的更迭,实际上是一整套价值网络的更迭。就像英特尔和英伟达,本质是个人PC和AI这两套价值网络的此消彼长。就像格鲁夫自己说的,战略转折点的“点”字是误用。它不是一个点,而是漫长而艰辛的奋斗过程。
最后,回到格鲁夫的这句话,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格鲁夫说的偏执狂,其实不是对某件事特别坚持,他说的其实是,要永远想象自己处在危机当中。
这句话背后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竞争是平等的,任何人都可能面对竞争,都可能被挤到舞台的边缘。而好消息是,机会也是平等的。一个新的价值网络的崛起,也可能会随时把你推到舞台的中央。
关于这个话题,咱们先说到这。
好,以上就是今天的内容。《得到头条》,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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