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邵恒头条》,我是邵恒。
最近,国外的很多国家都在拼尽全力应对疫情,但是美国却频频在军事上有动作。
比如上周,我注意到两条军事新闻:一条是关于《开放天空条约》的。
这项条约由美国与俄罗斯以及大多数北约国家在1992年签署,条约的签署国,可以按照规定,在彼此的领空上进行非武装空中侦察。但就在上周,美国政府突然单方面宣布,将从《开放天空条约》中退出。
另一条军事新闻,是关于核武器的。上周,美国的《华盛顿邮报》披露,特朗普政府正在讨论进行1992年以来的首次核实验。虽然仍然是“讨论”,但也引发了不少人对核战争风险的警惕。
我看这些新闻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感受:在当前这个特殊时期,最大的不确定性是“共识”的缺失。因为特朗普政府的不少操作,其实都在打破此前国际社会已经达成的共识。
那么,如果遇到“共识分裂”的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应对呢?
恰好,最近我一直在听一个英文音频节目,主播是著名的畅销书作家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也就是《异类》和《引爆点》的作者。他从2016年开始做播客,现在已经出了4季。在最新一季里,有一期节目很有意思,叫“标准情况”The Standard Case,我觉得它从一个与众不同的视角,回应了我们前面提出的共识问题。
格拉德威尔认为,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达不成共识,是因为他们总在纠结原则问题。但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往往不在于原则,而在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在今天的《邵恒头条》中,我就来跟你分享一下格拉德威尔德的观点。
简单介绍一下,格拉德威尔做的音频节目,主要是讲历史,因为它的主旨是要挖出那些曾经被人们忽略或者误解的历史案例,看看这些历史案例对今天有什么价值。我们今天分享的节目,The Standard Case,也是从一个历史案例开始的,就是12年前,美国棒球选手的“舞弊案”。
2007年底,美国的棒球行业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叫George Mitchell的人,发布了一份长达400多页的深度调查报告。这份报告揭露,美国棒球大联盟里的89个球员,使用过体能增强类的药物,比如说兴奋剂、类固醇激素。这些当然都是不合规定的。
美国棒球大联盟是个什么组织呢?其实它就是棒球里的NBA,是北美地区水平最高的职业棒球联赛。所以这份报告涉及的球员,都是美国顶尖的棒球队队员。
比如,其中一个人叫Barry Bonds,号称是棒球史上最棒的球员。他使用的禁药,据说让他的体格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他本来穿42号的衣服,结果后来穿52号的衣服。他一个赛季里的本垒打(home run),本来平时是30多次,但是在使用药物之后,翻了一倍多,到了70多次。
可想而知,这份报告一出来,震动了整个美国体育界。美国当时的总统小布什也站出来回应,说类固醇玷污了我们的体育赛事。
不过啊,在这份报告涉及的球员当中,有一个人的案例却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这个人叫做Andy Pettitte,是纽约洋基队的一名投手。报告称,2002年,Andy Pettitte的训练员曾经给他注射过2-4次的增长激素——增长激素是什么东西呢?这也是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禁药,因为它可以增加肌肉、增加体力等等。
那Andy Pettitte的案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一般球员注射激素或者使用兴奋剂,都是为了在比赛当中超常表现,但据Andy Pettitte自己说,他注射增长激素,是因为他之前手肘受伤,一直在休息期。为了能尽快恢复,早点回归赛场,他这才采取了注射激素的方式帮助身体复原。
于是有人提了一个问题,说假如我们相信他,认为他说的情况的确属实。那这种情况下使用激素,还能算是违禁吗?算不算一种例外呢?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决断呢?
当时,Andy Pettitte也是这么给自己辩护,说用药不是为了变得更好,就是为了治疗。可大部分人接受不了这种说法,因为人们觉得,运动员不能用兴奋剂,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你跟我说你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用,这都是借口。你就是用了,用了就是错了。
不过,格拉德威尔认为,Pettitte这个案例,仍然有讨论的空间。他介绍了一种思维方式,叫做“casuistry”,翻译过来是“决疑术”(决断的决,疑问的疑)。这个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后来在16到17世纪的神学领域非常流行。而今天,它已经成了一种思维工具。
这种思维方式,强调的是,如果你眼前出现了一个新问题,别简单地套用旧原则,而是应该想一想,这个新问题,是不是一个新问题?如果是新问题,它是个什么类型的问题?有没有什么历史案例是我们可以参考的?
这么说,有点抽象,我们用具体的案例来说,你就明白了。格拉德威尔讲了这么一件事:
16-17世纪,伴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海盗开始在世界各地兴盛起来。很多商人为了确保他们的货物不受损,或者起码做到“保值”,都想给货物买保险。但问题来了,当时在欧洲,天主教会有一项规定,就是明令禁止“高利贷”。当时的主流观点是,保险费用也是一种高利贷,是带着一点赌博性质的高额收费。所以按照不能收高利贷的原则,保险也得禁止。
那这怎么办呢?搞海运的商人当然是不干的,他们觉得,现在海盗那么猖狂,你不让我买保险,不是让我承受损失吗?天主教会也不干,他们觉得原则就是原则,放高利贷的这个原则我们是不能违背的。
两方僵持不下,后来,有人想到一个主意,说我们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你想让你的货物更安全,那你是不是愿意付高价,找一个靠谱的船长?给好船长付一笔钱,让你的货能安全抵达,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意见吧?这么说来,买保险,是不是跟找一个好船长很相似?都是为了增加你的货物安全抵达的概率。既然没人反对给船长付费,我们干嘛要反对保险呢?保险,并不是一种高利贷,保险就是一个好船长。
就这么着,买保险的问题就解决了。这个过程,其实就用到了决疑术。概括一下,决疑术解决冲突的流程,包含三个步骤:
第一, 找到一个大家都能达成共识的参考案例,比如人人都愿意给好船长付工资,把这样的案例,设定为所谓的“标准情况”,The Standard Case,也就是格拉德威尔这期节目的名字。
第二, 把你眼前要解决的问题,跟“标准情况”进行对比,看看它们有多接近?
第三, 如果足够接近,那么你就可以基于这个标准情况来解决疑难,达成新的共识。
这就是所谓的“决疑术”。决疑术有什么好处呢?就是它可以让人把原则上的冲突放在一边,因为原则的冲突往往都是最激烈的。它会让你从问题的细节入手,根据这些细节重新找到一个新的评判标准。
那我们回过头来,再来说说棒球手Andy Pettitte。格拉德威尔按照“决疑术”的思路分析了一下,判断说,其实Pettitte的案例,表面上看,就是一个运动员用兴奋剂的问题,但是如果你琢磨这个案例的细节,你会发现这不是问题的本质。
我们不应该拿他跟其他用了兴奋剂的运动员相比,而是应该给他找一个新的参照系,一个人们可以认同的“标准情况”。
那格拉德威尔找的标准情况是什么呢?那就是上世纪70年代的时候,一个医生发明了一种叫做Tommy John韧带重建术的手术。
Tommy John也是美国一位顶尖的棒球队员,一次比赛,他投球的时候,手肘尺骨的韧带拉断了。这种问题当时很常见,也非常难搞定,没人能解决,按理说,他的职业生涯应该就此终止了。但是没想到,一个外科医生,想到了一个妙招。这位医生把Tommy John身体其他部位的韧带,换到了手肘上。就这么着,一项看起来不可能解决的伤病,获得了医学突破。Tommy John的职业生涯因此又延长了14年,现在在棒球队员里面,这种手术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格拉德威尔说,其实Pettitte使用增长激素康复让自己进行康复,跟Tommy John用手术修复自己的韧带,目的和效果都是相似的。两人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原来的正常情况,并且,无论是手术修复,还是使用增长激素康复,这两人事后的表现,都没有出现异常——比如说,没有出现远远超过此前水平的情况。既然我们能接受Tommy John的手术,为啥我们就一定要认为,Pettitte的行为不可接受呢?
当然,这是格拉德威尔的思考,只是看问题的一种方式。这背后的逻辑有多缜密,能不能经得起推敲,当然还有很多探讨的空间。
不过,我听了他的这期节目,倒是有一个重要的收获:他给我提供了一个工具,让我能更仔细地审视自己平时的思考方式。
大多数时候,人的思维都是懒惰的,是有惯性的。每遇到一个新问题,我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用以前屡试不爽的方法来解决它,用以前已经验证正确的原则来评判它。而格拉德威尔介绍的“决疑术”,我觉得最有用的一点就在于,它让你暂时把旧的原则搁置在一边,尝试用新的框架来理解眼前的挑战。说不准一个看似难以解决的问题就这么着找到了突破点。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邵恒头条》。我是邵恒,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