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人:梁斐
你好,这里是《邵恒头条》,我是邵恒。
这两天,一本叫做《愤怒》的新书,在美国引发了巨大的争议。这本书的作者鲍勃·伍德沃德,是曾揭发过美国著名的水门事件的记者。在新书《愤怒》里,伍德沃德痛批特朗普,斥责他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种种不当。
比如,书里写道,在1月份的时候,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就已经提醒特朗普,新冠疫情将会是“他总统任期中最严重的国家安全威胁”。但是后来,特朗普承认,他刻意在公众面前弱化了新冠病毒的危险性,因为他不想“制造恐慌”。美国媒体的评论认为,特朗普的做法严重误导了公众。
这本书之所以引发关注,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现在距离美国大选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愤怒》这个时候出版,有可能会影响美国选民对特朗普的态度。
如果你关注大选,可能会知道,今年的美国大选,共和党和民主党旗鼓相当。出书也好,爆料也好,双方用各种姿势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不过有关今年的美国总统大选,我还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美国两党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政治斗争了。我发现,两党政治斗争正在深入到美国的法律系统里。
我在《经济学人》杂志上看到的一组数据显示,今年,美国两党至少资助了226起跟竞选相关的诉讼案,这226起案件横跨美国43个州和地区。在今天的《邵恒头条》中,我们就来拆解一下这个现象,看看美国的两个政党,为什么要把政治斗争打上法庭。这又会怎样影响今年的大选?
我们先来看一下目前,共和党和民主党都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今年的美国大选定在11月3号。美国两党之间的斗争,可以说是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8月底的民调数据显示目前,由乔•拜登为代表的民主党领先。拜登在全美国的支持率,比共和党的特朗普高7个百分点。
不过,民调数据好,也不一定保证拜登就会赢。你可能还记得,2016年美国大选前期,大部分民调数据都显示,当时的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领先,但是后来特朗普却逆转了局势,意外胜出。
这背后的原因是民调统计的数据,很难精准到捕捉几千票的选票差异。然而,就是这区区几千张票,就有可能改变一个州的选票结果。比如,4年前特朗普就仅仅靠2701票的差异,拿下了新罕布什尔州。
为什么这么微小的差异就能颠覆大局呢?背后的原因和美国的选举系统有关。具体规则比较复杂,在这里我们就不展开说了。你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在美国绝大多数的州都采取一种“赢者通吃”的规定。比如说,如果特朗普在佛罗里达州获得50.001%的选票,拜登获得49.999%的选票,那么这个州里,100%的选票最后都归特朗普了。
所以,离选举日期越来越近,民主党和共和党就越要争夺那最后的几千、几万张票。那么,两党资助的200多起法律诉讼,在争夺选票这件事上,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用一个词概括,那就是改变投票的难度。
往年的数据显示,如果投票的门槛变高,或者难度变大,那么受影响最大的往往是弱势群体,比如少数族裔的选民。举个例子,一个提高投票门槛最简单的方式,是实名验证。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基本的要求,对于少数族裔来说,也可能是一个障碍。因为在美国,有7%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带照片的身份证件来验证他们的身份。在这部分人里,大部分都是少数族裔人士。
在昨天的节目里我们说了,美国的少数族裔是明显偏向民主党的。这部分选民如果投票受阻,那么受损的显然是民主党。所以现在在美国出现了这样一个现象:在司法体系里,共和党忙着给投票设障碍,尽力阻止这部分人投票。而民主党就相反,尽量拆除一切门槛,让更多支持者顺利投票。
这种手段其实也并不新鲜,在过去的选举当中,两党也在搞类似的猫腻。《大西洋月刊》曾经做了一次调查。调查发现,在2016年的总统大选中,受访者里有9%的非洲裔和拉丁裔选民说,他们在投票当天被告知身份证件不合规。所以,他们失去了投票的机会。相比之下,只有3%的白人遇到了这样的障碍。
但是今年,情况的确有点不一样。不一样在于,在投票这件事上,两党的法律斗争格外激烈,这背后的一个原因可能是疫情的确给投票的结果带来了更大的不确定性。200多起诉讼案,我没法完整地为你总结概括它们,但是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一些两党斗争通用的套路。
比如说,一个套路是针对“远程投票”的规则打官司。
以往,美国大部分的州规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选民需要亲自到投票站去投票。但是今年你也知道,新冠疫情肆虐,如果大家都涌到一个投票点,那么聚集性感染的风险很高。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按照原来的规则,必须现场投票,那么可能很多选民都会直接弃权,不投票了。降低投票数,可能对共和党更有利。而扩大投票数,民主党可能更吃香。于是,民主党和共和党就纷纷在法庭上,奋力地把规则往自己那头掰。
在美国东海岸的新泽西州,就有这么一个案例。
8月中旬,新泽西州州长宣布,新泽西会给州内的所有选民,都自动寄一张邮寄投票的表格。这样一来,选民都可以选择用邮寄的方式投入选票,不需要做额外的登记,更不需要亲自到投票点去。顺便说一句,这位州长是民主党人士。
但是这条消息宣布没几天,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就对新泽西州提起了诉讼。诉讼主张,新泽西州长本人,没有权力对州级选举法律作出修改,这部分的权力应该归属于新泽西州的议会。也就是说,州长改选举的规则越权了。
但问题是,新泽西州的议会也是民主党控制的,所以在特朗普提起诉讼后不久,议会就通过了州长的法案。于是,特朗普团队又在上周五,提出了新的指控,说州长的行为还违反了美国宪法。
这是一种类型的诉讼——两党在远程投票的问题上扭打。
而另外一个类型的诉讼,是关于投票站数量的。
我们可以去看看美国的内华达州。如果你长期关注美国政治,你可能知道,内华达州是一个关键的摇摆州。比如在上一届大选里,民主党和共和党在这个州的支持率几乎是势均力敌。最后虽然民主党拿下了内华达州,但是相比起共和党,他们只领先了2.4个百分点。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党今年都特别关注内华达州的情况。
8月初,内华达州的州长史蒂夫•西萨克(Steve Sisolak)推出了一项法案。这项法案规定,州里的每个县,投票站点的数量都要有一个最低限制。其中,人口最多的两个县里,投票站的最低限制也要相应地比其他的县高。
那你也知道,投票站多了,更多的选民就可以就近投票。同时,这也减轻了每个投票站的拥挤程度。这也有利于鼓励选民在疫情期间出来投票。
可是,特朗普的团队就针对内华达州提起了诉讼。诉讼认为,这种按照人口数量设置投票站的方式不公平。比如说,他们认为,在内华达州,有些县虽然整体人数比较少,但是登记的选民数量多,这应该怎么算?因此特朗普团队的律师主张,撤销这条法案。
像这样的,关于投票站数量的诉讼,现在在美国也非常的普遍。
那你别看这些诉讼都是地方法院层面的争斗,好像只是针对美国的某一个州。但是根据美国的法律,这些争议都有可能上升到国家的层面。因为,即便地方法院做出了裁决,案件的任何一方都可以提起上诉,而上诉的终点站就是美国的最高法院。最高法院的裁决,可就不仅仅是针对某一个州的了,它有可能会成为先例,影响到全国的选举法规。
所以你看,我们一般关注美国大选,都在看候选人和他们的竞选团队做了什么,或者选民有什么反应等等。但除了选民之外,还有一个势力可能改变美国大选的结果,那就是美国的司法体系。
如果你上过刘晗老师的《法律思维课》,你可能会记得,20年前美国的最高法院曾经掺和到了总统选举当中。在小布什诉戈尔案件中,美国最高法院的判决最终“保送”小布什成为总统。这项判决后来是饱受批判。很多美国的法律学者认为,选举是政治问题。司法体系干涉政治,这就越界了。
不过,刘晗老师告诉我,在最近几年,美国司法体系卷入政治的程度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这是因为美国的两党斗争日益激烈,而政治越分裂,司法介入的机会就越多,或者说,不得不介入。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趋势,但是我仍然觉得今天我们讨论的现象给了我一个启发:你会发现,美国两党之所以在法律体系进行政治斗争,是因为司法体系是一个制定规则的地方,而规则的影响力往往不局限于个案,而是会扩散到整个系统里。改变规则,往往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邵恒头条》。我是邵恒,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