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我就得跟你讲讲这两个人了——魏建功先生和叶圣陶先生。
在第12版《新华字典》上写着一段话:谨向为《新华字典》做出重要贡献的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先生、著名语言文字学家魏建功先生以及参加编写和修订的前辈学者致敬!
魏建功先生,新中国第一任北大中文系的系主任,就是他主持了《新华字典》第一版的编纂。
这是我请我的大学同学替我拍来的照片。魏先生的塑像,现在就摆在北大中文系门厅,一进门就能看到。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魏先生可不是一个纯粹的书斋里的书生,而是一个特别有执行力,特别能办事的实干家。
他的实干能力,是在编《新华字典》之前,就被验证过的。他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传奇经历。
学过近代史咱们都知道,台湾和澎湖列岛,是1895年《马关条约》割让给了日本的。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台湾在日本人统治之下,学校全部用日文教学,大面积出版日文书,到1940年代,台湾人使用日语的已经多达七成,绵延几千年的中华汉字在台湾几乎形成断代空白期。
当时,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在望,国民政府开始考虑战后接收台湾问题,就找人邀约魏建功先生,请他抗战胜利后去台湾主持国语推行工作,当时魏先生是国语推行委员会的常务委员。
其实,开始只是一个特别不正式的“口头传话”,但魏建功先生责无旁贷满腔热情,就真的自己去重庆找政府相关人士商谈,讨论赴台推行国语的工作怎么展开。你想啊,那时候还是战时,根本没人顾上具体谋划这事呢,反倒政府是被魏先生推着走的。
说干就干,魏建功就开始物色去台湾推广国语的人选了,其中找到了一位很重要的助手。那是一位老北京,叫齐铁恨,老舍先生写《骆驼祥子》之前,就咨询过他的生活经历。有了初步的准备,1946年1月,魏先生一行人从重庆飞上海,从上海转飞到了台湾。要说他特别实干呢,他肯定是手上缺人嘛,就转机那一会儿功夫,碰见个认识的北大学生,还能给人一撺掇,就跟着一起去台湾工作了。
魏建功先生到了台湾,很快就开始行动了。
先是建组织,不光有全省的“国语推行委员会”,还在各个县、市分层级设立了“国语推行所”。
然后就是找教员,从全国各地聘请了一些师范生去台湾任教。
最成功的是搞宣传,魏建功先生迅速地用上了当时最先进的传媒——电台和报纸。他自己上电台讲课,宣传推行国语的意义。国语教员奇缺也不怕,就请齐铁恨先生在电台开了个《国语读音示范》节目,每天就朗读国语课本,辅导全台湾的小学教员备课。老师们自己先跟着广播学,第二天现学现卖教给学生。魏建功先生还筹办了《国语日报》。
各种手段全用上,台湾形成了浓烈的学国语说国语的氛围。三年时间,台湾就成了中国最早普及国语的地方。
而且,不光有在台湾推广国语的成绩,魏先生也有编小字典的准备。
1948年魏先生回到北京,继续在北大中文系当教授。他家客厅很快就聚集了五位北大的先生定期聚会,讨论编字典。而且他还给这个新的小字典起了个名字,叫《伍记小字典》。这就是《新华字典》的前身。
为啥是“伍记”呢?因为是他们五个人讨论嘛。而且,当时魏家就住在朝阳门内大街,家门外,马路边人行道上就是熙熙攘攘集市。他是看到集市上给人家搬家货运的脚行,叫王记脚行,所以给自己的小字典起名叫伍记。为什么我一定要强调这个细节呢?因为从这儿就能看出来,魏先生想要编的,不是一本高头讲章,而是跟“张记豆腐”,“李记菜刀”是一伙的,就是本本分分做工具,为普通人服务。在他的字典编纂十条原则里,明确有一条“适合大众”。
那你说,新中国成立后要扫盲,要编新字典,找他是不是最合适?本来是想调他去新华辞书社做社长,专职编字典的,但魏先生不肯,他请学校免掉了他中文系系主任的职务,一边教书,一边带人编字典。
另一位是叶圣陶先生。
他当时的职务身份,是国家出版署副署长,就是他组织推动了《新华字典》的编纂,也是他1950年春天,把具体任务交给了魏建功先生。但他在这本小字典编纂中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个领导。比起官员身份,他在文化界更著名的身份是一个编辑。这个编辑可了不得,民国时期,他先后给《小说月报》《中学生》等将近十个刊物当过编辑,很多咱们熟悉的著名作家的处女作,都曾经得到过他的指点,或者在他的扶持下发表。这个金光闪闪的名单包括但不限于茅盾、巴金、丁玲、沈从文、戴望舒。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就是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老编辑,一个字一个字,一个条目一个条目,认认真真审阅《新华字典》的第一版,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