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期-5 | 我们拿什么对抗身体的衰老?

罗振宇:谢谢贾行家老师。诗和远方,一天一趟,我是卖票的。我继续替贾老师呼喊,11月15号贾行家文化参考第二季将回归。

下面作为大家的课代表,该说说我自己的启发了。今天咱们不说什么启发,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刚才我说贾行家老师来到办公室,就像自来水龙头一样打开自己,然后倾泻一般地开始写作。我当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我是他的同行。我们每天都在受难,只不过这种受难说起来特别矫情,你自己选的,你得到了这个痛苦之后的所有奖赏,金钱的、荣耀的、社会地位的、方方面面,又何怨乎?贾老师,吾道不孤,我也是他的同路人。

今天是2021年的9月22号,明天是2021年的9月23号,大家知道9月23号这个日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对各位来说意味着2021年还剩100天,对我来说意味着跨年演讲倒计时100天,我的受难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今年的跨年演讲我们此前有过宣布,是在成都举行。今年的主题是什么呢,今天借贾老师的场子,我来夹带一点私货,宣布一下今年跨年演讲的主题。这句话我估计在这个屏幕上放出来的时候你会小小地有点惊讶,这是今年的主题,叫“原来,还能这么干!”。

当然,我们在策划阶段想了无数个词,高大上的词、催人泪下的词等等。非常高大上的概念我们都想过,最后我们都否了,选了这么个词,叫“原来,还能这么干!”。道理很简单,之所以用了这么一个词,是因为2021年真的不需要太多的想法,听跨年演讲听什么,难道是听罗胖一个人的想法吗?真的不重要,因为这个世界想法已经呈现为一个乱流的状态,我们希望100天之后,能给大家献上一场跨年演讲,呈现大家都是怎么干的,呈现那些特别有趣的干法。

你不要看这句话特别俚俗,“原来还能这么干”,但是每个词都有用意。“干”是它的核心,我们不想谈怎么想,你的想法、我的想法、他的想法,甚至冲突的想法可能都有道理,我们尊重那些把事情干了的人,甭管他干的是大事,还是小事。“原来”这个词也很有意思,因为你会发现,精彩的干法其实并不是所谓的奇迹淫巧,但它呈现给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本来就应该这么干”,这才叫“原来”。“还能”,这个词也有意思,它一定跟通常的干法不一样。所以从今年年初开始我们就开始到处搜集,有什么在别人看来已经“山重水复疑无路”,而在有的人那里居然就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干法。最后还剩两个字,“这么”,还能“这么”干,今年的跨年演讲我希望能够呈现给大家一些特别具体的干法,教就教到位,看就看到细节。

今年的跨年演讲我们希望能呈现出跟往年不同的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它就是我们搜集来的各种各样的干法,它再也不是罗胖的八篇小议论文,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干法,甚至它可以在跨年演讲结束之后能够被切割成很多条短视频来传播。所以今年我们会把跨年演讲的策划会开放到云端,所有得到的用户以及得到用户认识的人,你们都可以把自己正在做的事、你们知道你们的朋友做的事,放到我的跨年演讲里来,由我来替你们转述这个世界上激动你的、打动你的那些精彩的干法,这是今年我们想做的一个突破。

今年我们想做的第二个突破其实也渗透在这句话里,“原来还能这么干”,这不只是我的感慨。我希望它是什么,就是在2022年开工的第一天,在中国的很多公司、很多单位、很多会议室里,有人把跨年演讲的某一些段落放给自己的同事。在这些空间里,他们感慨,“哦,原来还能这么干。”所以我们是在呼应,在渴求,100天之后能够传来这样的用户的声音,“原来还能这么干”。

当然我必须坦白地说,这个时候我的神秘的文件夹里已经有很多有趣的素材了,过去的200多天我不是白活的,但是还远远不够,还远远不够,我还在期待,甚至我想直到最后一刻我还能期待你们能给我什么更刺激我的内容。你们给我的,就是100天之后我们将呈现的。

这是宣布一件事情,接下来我还要回应一下贾老师刚才讲的,我们这些人到底在干吗,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罗胖你们都是做内容的,你们是做媒体的。我说不,我们不是做媒体的,那你干吗的呢?我说我们是做知识服务的?做教育的?好像很难找到一个词来描述我和贾行家我们在干吗,但是我们特别清楚我们和做媒体的区别,因为我自己干了很多年的媒体人,我太知道怎么获得媒体性的成功。很简单,撕裂共识就可以,比如我说一个特别奇怪的角度,关于最近大家都去关注的事情,我说一个特别与众不同的评论,我做出一个没有人能够理解或者认同的行为,我骂人,我哇哇乱喊,我表现出非常古怪的行为方式,我都能获取流量。但是我和贾行家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甚至我们自我约束到了这种程度,就是我们连时髦都不干。所以我们做的事情和媒体正在做的事情可能区别就在于,他们在撕裂共识,我们想做的事情,是缝合,或者说融合共识。

说到这儿我要特别感谢今天所有买票来到现场的用户,你们花了钱、花了这么宝贵的时间坐在这里,任由这个晚上那么多话语,着调的、不着调的、记得住的、忘掉的,这些话语在你们的耳朵边在你们的心灵上就这样流淌。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试图建立关于自己的共识。《文化参考》也好,跨年演讲也好,它是在做什么样的内容呢?坦率地说,我觉得它就是供你对自己进行探索的。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其实还生活在对于内容渴求的状态,我们像是农村里赶集去看大戏那样去看待内容。我至今记得我从小学到中学看一本课外书仍然是罪过的那个时代。在我的青少年时代对我来说能够看到一本书、能够买到一本书,都是非常艰难的事情。而今天我们突然进入一个内容爆炸的时代,内容再也不匮乏了,不稀缺了,但是我们心里对内容的那个瘾从来没有过过。

所以最近我在干一件事情,每天早上,有时候会拖到中午,我会把得到当天新上的电子书在知识城邦里刷一遍,然后告诉大家我今天早上刷了哪些书。很多人在里面喊,“哇,你怎么看书速度这么快。”我反复解释,“我没有看好吗,我就是看了一下目录。”这是我们这代人对于知识、对于信息、对于内容的一个内心的自我的渴求,我们需要更多的东西,追逐更多的东西。

刚才贾老师说《如梦之梦》,我估计现在很多人都会想凭什么你看了我没有机会看,凭什么你们那么牛,你们是王潮歌你们是谁,那么那么有创造力等等,我好像自惭形秽。其实不是的,所有这些文化也好、艺术也好,罗胖在未来100天为各位搜集的“原来可以这样干”的那些事件也好,它只起到一个作用,就是帮你探索你自己。至于是多是少,是高是低,是你认同还是不认同,没有那么重要。

什么是文化和艺术,那句话其实不是我说的,是马寅说的,我在阿那亚听他说的,“文化和艺术就是让自己能打破认知的边界”。对啊,只要我们生活在正常的世界里,我们有挑战、有解决方案,我们周边的人迁就我们或者跟我们激烈对抗,甭管是什么,都是我们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都可以用自己的一套解释的逻辑去溶解它。所以有一个词我上次就讲过,叫“功能性文盲”,可能读特别多的书,但实际上每一句话你读到自己的眼睛里,都是为了诠释和固化自己原来的想法。

可是你会发现,文化和艺术从来不会迁就你,一首诗就那么在书页的某一篇里待着,特别倔强,你一个字也改不了。王潮歌的戏剧就那么排好了,你一个细节也改变不了,她有完全自足的自我的感受系统。贾行家上线的一篇文章你怎么改,它那么倔强地生存在你的世界里,虽然你只花了五毛钱买了这篇文章,像个蚕豆一样,像一个你咬不动的钢镚一样,倔强地在你的世界里支棱着自己,这就是文化和艺术。

从一首小诗到一幅画,到一幕《如梦之梦》那样8个小时的大剧,它那么坚硬。它为什么那么硬,它那么硬为什么我们还要它,就因为它能把你的认知边界给破掉。无论你原来多么自足,你在它面前会发现这就是两个世界,撞撞看,撞的大多数的结果,当我们遇到真正优秀的作品的时候我们都会被它撞碎了,撞碎之后我们就有机会来重组自我。

所以我们这代人内心对于内容、对于媒体、对于文化艺术有那种搜集癖,有那种越多越好的期待,书看不完就焦虑。像我年轻的时候第一年来到北京的时候,北京的任何一场演出、任何一个展览我没看到我就有强烈的损失感。人到中年就可以把自己放过了,你不需要看那么多东西,你只是拿一个自己生命当中绝对不会有的坚硬的东西把自己磕一下,让自己的边界发生一次哪怕只有你自己才听得见的破碎,然后让自己成长。

最近我看了一本日本老人家写的书,他105岁写的,叫《活法》。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他说,“人一辈子唯独能够对抗衰老带来的坏处的是什么?”。这句话我真的印象特别深。你想,当我们一过60或者70,身体、大脑、认知能力、社会参与不可逆转地在衰朽在崩溃。整个世界就是一件坏消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似乎更坏一点,而我们这代人,感谢医疗技术我们会活得特别长,我们后半生就浸润在一个个坏消息的纷至沓来的过程中,不恐怖吗?

唯一对抗这个衰朽的曲线是什么呢?各位,不是学习,我们老了学习能力会下降的,不是什么认知提升,我们老了认知能力会下降的。什么都救不了那个曲线,只有一个东西能救,叫对自我的探索,对自我的了解。没有人能替得了我们对自己干这件事,我们多活一天,我们对自己的了解就有可能深入一步,那才叫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所以我们不可能终极地了解自己,但是通过这个世界上一个一个孤峰耸立的共识,一部一部的文化艺术作品,一个一个对世界的不同看法、阐述,包括贾老师刚才讲的把情绪上升为情感,把经验上升为历史的过程,用这些坚硬的边界来磕自己,让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更近一分。我觉得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后半生的生活。

《活法》这本书上我印象特别深,“由此,由探索自我而带来的快乐可以抵抗,是唯一可以抵抗身体衰朽而带来痛苦的事物”,这可能是一个中年人的感慨。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会做这样的努力,所有做文艺的人,所有在做自己的创作的人,包括贾老师,包括未来一百天我要去创作跨年演讲的人,包括在座的各位,你们只要在做一个创作,哪怕拿起一块木头做你的小木雕,拿起你的日记本写只有你自己看的日记,我们不是声嘶力竭撕裂这个时代的人,我们是在某一个基础上,某一块精神的空地上,试图缝合一个共识的人,我们就在干这个事。我们是在给所有需要探索自我的人提供破碎它的工具。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表达清楚了。总而言之,我们这些人特别感谢买单的人。因为道理很简单,我们放弃了撕裂共识而带来的流量,带来的那些收益的可能,但是我们特别感谢你们买了单。贾老师在那儿吭哧吭哧写,但是当你们用299一年,每天5毛钱,将近一块钱。今天很便宜,今天便宜50,虽然只有3万人,但这3万人和贾老师的互相砥砺,能够彼此获得这样的成长,感谢大家。

好,这就是我向大家报告的一个启发。那今天直播的后半部分,我们请贾老师回答一些大家的问题,来一趟咱们聊个痛快,好,有请贾老师。

贾行家:刚才我的同事给了我几个来自我们分会场的问题,他选了四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郑州分会场的马玲同学问的,他说特别想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其实这个特别好找,你搜一下就知道,它是一段传统相声,我从小是个相声迷,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贾行家的名字。我现在很后悔,当初取名不慎,这个名字就跟了我到现在,这个相声是个好相声,我最推荐的是你听刘宝瑞的版本。

接着第二个问题也和相声有关,是一位杭州分会场叫半人马的同学,他说出了表现形式的差别,如何看待脱口秀与相声在文化层面本质的价值与差别?还是二者只能称为一种语言的艺术?

我前两天去和德云社的阎鹤祥老师聊天,他说了一段话很惊人,他说我们这些靠着说话就把人逗乐的人,应该给国家再上一份税。他说因为这个是人类的艺术里面能量最强的,别让我看到观众,看到观众我就能把他逗乐了。所以你看它确实有一种共同的东西在里面,但是在今天,我觉得它的意义不一样了,比方说我喜欢的相声是传统相声,德云社之前那些老先生说的相声,它里面携带着过去的生活,这个生活没有经过某一种固定的方式整理,他们自己也没有完全思考过,我觉得它里面就像一个琥珀一样,把很多东西包装在里面。后面就不是我为了发笑,而是为了听那些东西。

而脱口秀呢,我喜欢一句话,这个单口喜剧让我们在一起,就是刚才我和各位聊的这件事情。我们那些情绪,共同的问题,被他说出来了,而且说得很好笑,而且他心里已经解决掉这个问题了,我们其实是以某种形式在一起的。

但是今天好像对相声有一些不同意见,甚至说冒犯,也是转述那天阎鹤祥老师一段话,他说你对相声不满意,是因为你把它看作一个静态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对各种各样艺术的不满意都是这样。就是你总是想我心里有一个目标,它没有达成我这个理想,但是就像我们刚才聊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东西是朝着你那个理想直线去的,它是在夹缝中间前行。你要理解这一百年的发展,我们所经历的那些坎,而且不得不做出那些改变,你才知道这个东西今天为什么变成这样。我觉得这个视角可以提供给各位朋友。

第三个问题是杭州分会场一位潘智威同学的问题,他说高年级小学生喜欢看武侠和玄幻好吗?需要引导吗?如果让你推荐适合他们看的小说,你会怎么推荐?

这是李倩老师跟我聊到的一个话题,她说其实现在跟孩子讲传统的生活,那些文化细节,最好的一个进入途径就是看金庸小说。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很多东西,我们说那种生硬的四书五经孩子是不可能有兴趣去看的。只有一种作用,就是你逼着他背,他从此以后恨这样东西。但是你让他看武侠小说里面金庸讲的渔樵耕读,讲的那些比较靠谱的历史描述的时候,这个东西就有意义了。其实这位朋友说的可能就是你的孩子,其实你家孩子喜欢武侠和玄幻,你以为你会给他推荐一些更有用的书,让他喜欢看书,其实不一定。他喜欢的是那个构筑起来的玄幻的世界,不一定是喜欢阅读这件事情。你给他找一些经典文学,他不一定爱看。

但是今天文字是一种很重要的方式,他如果能够同样获得这样的体验,看一看他对其他的文化、艺术的门类有没有爱好,比方说严肃音乐、戏剧,比方说有价值的那些影视作品,总而言之就是别让他陷入我们说的那种“昏睡性的呆看”,别一个一个地刷短视频。

第四个问题比较麻烦,因为它缺乏一点细节,是一个很诚恳的问题,是我们广州分会场的李可为同学提问的,他说前“段时间发了个大愿,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但是他没有具体描述是什么样的大愿和什么样的绝路。“但是我自己的处境是,经常发出去很多愿,但最后是贪多嚼不烂,要达到一定阅历以后才可以学会对自己做减法吗?还是有什么心法?”其实罗老师刚才已经给你讲了一个心法,就是拿你自己心里那个东西和它磕,你不要什么都去磕,只要找到一个角去磕就行了。

但是我可以和你再聊一聊,并不是说有一定的阅历才学会做减法,我们小时候孩子都会打架,最会打架的那个人,我就发现他有他的那套心法,一群人围殴他,三四个人,他不会这个一拳那个一拳,他就瞄准眼前的这一个人,不管别人怎么打他,他就打这一个人,他就是有心法的人。其实我们能够完成目标,运气好的话就是那一个,所以这个做减法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另外,我刚才在看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想,我也经常处于这种人生的抉择里面,我就想究竟追求的是什么,表面上看是好几个大愿,咱们把它拉下来,观察一下后面是什么,后面的东西可能是一样的,一样的话,这几个问题就吸收了;如果不一样的话,你给它排一个序列,就像老夫子一样,仁义礼智信排一个序列,按照你能够完成的那个去完成。因为你的问题比较抽象,所以我也用一个比较抽象的方式来回应。

是不是我还可以和在场的一些用户朋友们聊一聊。

提问1:你好贾老师,我先说问题,假如给您一个机会,拍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您想选一个什么题材?我记得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好人不多,坏人不多,不好不坏的人最多。这里借用罗老师的这个编程的说法,其实我们的情绪、技都能像一个一个的模块,会碰到一些事情,把这个模块调动出来,来表现出他好像是这么样一个人。对于您来说,您想通过这样一个影视作品来调动对方怎样的模块?

贾行家:说实话,这个想法太奢侈了。你看那么多搞影视的人,他们就是到处去找钱。连侯孝贤这样的大导演都是这样,你给他一个题材,他手里有一堆本子等着去拍,肯定不是拍那种弓马娴熟的商业片。所有的故事有时候就是一个故事,就是我们去怎么和这个时代相处,我们的生活。

我肯定会去选择一个普通人的故事,既然你给我一大笔钱,我肯定去拍一部很多人不会注意到的一个群体,比方说我可能会去请一位中年的女演员拍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拍那些母亲。你会发现她们在这个电影屏幕上消失了,就像好多女明星说过了一定年龄就没有戏拍了。但是这些人的内心是最丰富的,很多关系的交集。我有一个判断,这个判断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中国人老说侠,有一种人是有侠气的,就是母亲,我特别想拍一些母亲出来。

您刚才说的那个模块,那是一个很硬核的描述方式,其实这个模块,我现在在想,我们心里的那些同感的问题,我们对那些问题的描述。您刚才说的这些话题,我想的也是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们其实对这个世界还是缺少一个真正从感知出发的描述。就像有一位同学和我聊,他的感觉和我是一模一样的,我来北京有三年,他来北京的时间更长。他说我天天在北京待着,但是我对这个城市没有感知,这个话如果是一个外地朋友,应该都有同感。我们虽然天天看这个地方,但是没有感知,我们感知到的东西是别人定义好告诉我们的,所以我其实更看重的是那种感知的力量。

提问2:贾老师您好,刚才您讲到的情绪,我特别有共鸣,因为这个时代确实是,我们每天都处在一个媒介包围的时代,同时我们每个人每天处在一个情绪包围的环境当中。对很多人来说,每天要控制坏情绪,保持一个相对来说好的情绪,其实都是在一个纠结当中的。从您的角度来讲,我们作为一个普通人,大家怎么能够让好情绪更多一些呢?能够保留的更长一点呢?

贾行家:情绪是无善无恶的,我们心里的情绪都是一样的。其实你仔细去看,肯定不能通过所谓压抑坏情绪来拔高那个好情绪,这一定是个不对的方法。有一些心理学家的方式值得我们借鉴,你先给每一个情绪命名,把这些情绪一个一个找出来,然后排列出来,做一次重新的编织,一点一点把它归纳起来,这个情绪是从哪里来,它应该到哪里去,当你把这个情绪排起来的时候,实际上它就发生了一场转化,就是我们刚才说的情感的转化。

有时候我们会被悲伤一下子击倒,但是究竟是什么引起的悲伤,我们就会做这样的拆解,就像我们刚才说的,那种呆板的自我复制,它后面的那个虚无究竟是什么,我们究竟是怎么应对真实意义上的那个“自恋”的危机,这样一点点把情绪向下推导。不能简单说我把这个压制,我今天就要高涨,那特别可怕。我们会看到,成年男人崩溃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一定不要出现那一幕。

提问3:贾老师你好,我问个问题,我觉得您可能平时学习思考的时间比较多,读的书应该也比较多,但您刚才又说,您是一个相对比较散漫,甚至懒散的人。我想问的是,如果没有《文化参考》这么一个很硬的约束,您平时是怎么在懒散和散漫中保持学习思考和读书的习惯?还有一个小的催更,我不知道您会不会在罗老师给您这两个月假期里,继续更新一下听书里的内容,我等着,谢谢。

贾行家:先说催更,我这段时间也有一些个人的计划,而且说实话,您看着好像是歇工了,歇工也要买化肥,也要买种子的。实际上下周开始,我就要备下一季的稿子了,我们每一期看的稿子,大概是三周之前确定的,所以也要马上忙碌起来了。

您刚才说的散漫,咱们想想真正能去想那些好像没有逼到眼前的问题的人,都是好像有一点懒散的。正的战士眼里看到的全是挑战的,只有像我这种比较散的人,才能有一些胡思乱想的问题。至于您说的读书什么的,我确实没有一种知识的焦虑,只是说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我一定要把它搞清楚,这件事情我要和大家聊,正好用我们电子书库搜索出来。

但我日常是一种审美需求,我看到那些美好的东西,可能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不美好,所以我特别希望和它发生连接,就算我是躺平的,但我希望看一部好电影,希望挣扎起来看一场好的展览,去看一本我真正喜欢的书,但是那些书又没法在我们工作场景做解读,因为会有更专业的人士来做这件事情。谢谢您的催更,我就是以您的催更为约束。

提问4:您好贾老师,非常好的一个演讲。我想问您的问题是,我们说现在在中国整个传统文化方面,包括我们的唐诗宋词非常精彩,我有时候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辉煌的唐诗宋词,后续的,包括将来的,可能就不会再出现了呢?从您的角度是怎么看待这个事情的?

贾行家:这个问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说以文学史研究者的描述,他就会说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核心文类。在汉代的时候,人们讲作赋。虽然我们今天看唐诗宋词非常辉煌,但当时的人并不认为这个东西是能够代表那个时代精神最伟大的文学作品。那个时代他们认为文坛的魁首、领袖,让他拿出自己的东西来,可能不是词,这个词是男人作闺语,就是学那些歌女发声的方法。但是后来我们才会发现里面那些真正意义上审美的东西。

唐诗宋词这个东西,包括之前每一个时代的诗歌,都代表了每一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咱们说雄唐壮汉这样的词,其实里面的精神光芒,就算是唐诗里面表现的颓废,表现的失落,但也是那种昌盛的,开放型的。后面时代的精神发生变化了,后面时代的主题发生变化了,它那种光泽就失去了。

但同时核心文类也在转换,它可能转换进了小说里,甚至迁移到了绘画,迁移到了其他的艺术形态。所以我们每一个时代都是没法复制上一个时期,复制是能看得出来的。清代有好多诗人学唐代的诗人,宋朝的词人,学得也很像,但我们就不去读了。因为既然有真的,我们干吗读假的。所以每一个时代真的是寻找自己的文类,寻找自己这个时代的光泽。我觉得这个时代每一位文学的创作者都有这样一个义务,就是怎么去为我们这个时代,赋予它在文学里面存在下去的理由。

提问5:贾老师好,谢谢您的陪伴,365天的诗和远方。我在听去年的《文化参考》时有一讲我印象非常深刻,讲的是庞麦郎,因为您对这个事件分析的角度非常与众不同。同时我也在拜读您之前的一些文章和书,发现您在选择那些片断,分析或者描述这些片断的时候,角度都是非常特别。我想问一下,您在选取这些角度的时候,有什么样的心法可以跟我们分享,这些能力是可以锻炼的吗?

贾行家:我不觉得我有能力,这是一个。我觉得我看庞麦郎这件事情,其实就是人之常情,要说心法的话,就是我姥姥。我姥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也不识字,但是她就是有一种道德直觉,她就告诉我们“人不能对人那样”,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们幸好能看到这位汉中的朋友已经出院了,但是有一位《人物》杂志的记者写了一篇非常好的报道,他那些问题还在。

你会看到,我们在某一个情况下都可能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能把它作为一个所谓的妄人去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病在,这个时代他遇不到一个好的机会的话就会发作出来,他有可能会走到一个非常让人难过的结局,但是那个结局还是那句话,任何人都可以是他。要说心法的话,就是说,当我看到每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我可以是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提问6:您好贾行家老师,特别激动。我想问您的是,文艺青年是比较孤独的,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身边深度交流的朋友越来越少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些朋友——我连问他们有没有用得到,都有一大部分……,在我的认知里,我觉得都到中年了,你怎么可能手机里都没有得到App呢?

贾行家:说得好,我们鼓鼓掌。

提问6:是真心的,我居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回馈,10个有9个没有用过得到。

贾行家:我们工作还可以继续开展下去。

提问6:我后来看了得到App的用户数,才4800多万,我觉得远远少于我的期待,或者少于我的感知。很希望得到还能再加把劲。

接下来是我的问题,为什么会是这样,文艺青年还有喜欢学习的人和喜欢成长的人找不到彼此?在我们的生活中、工作中,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很难找到这些正在寻找彼此的灵魂,所以我可不可以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在您的第二季“诗和远方”的时候,比如每个月有一次线下的活动,让我们在这种收获中能够彼此成长,彼此碰撞。因为我发现文艺青年首先是孤独的,其次是非常容易抑郁的,因此他们可能比常人更需要深度表达,我指的不是那种无聊聚会,而是像我们这样的,您一个月来一次,给我们组织一下好吗,谢谢!

贾行家:谢谢您,我已经想到这个方式了,咱们把椅子摆成一圈。您说的这个情况是特别现实的一个情况,就像去年张立宪老师分享,叫35岁必死——挺吓人的一个说法。很多人到了35岁是拒绝再面对这个世界的,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孤独。所以您现在觉得孤独,有一种非常好,也非常真实的自我安慰,因为您活着。

提问7:谢谢贾老师,我还有一个最后的宝贵的提问机会,我也是对您课程中的一句话印象特别深刻。您引用了一个作家老师说,在这个时代不能拒绝短视频,如果在这个时代拒绝短视频,就相当于一百多年前拒绝了相机。您也说因为这门课程的推进,改变了自己写作以及课程的写作结构。我也看了您之前的一些散文,您觉得写作和课程中语音的表达方式有一些差别,想请您分享一下在这方面您是顺应大家,为了帮助大家更好理解,做了一些文字上的转变吗?

贾行家:感谢您对我全方位的观察,真的是这样的。我们会在不同的语境下选择不同的语言。您刚才说那句话我记得是蒋一凡老师讲的。还是这个道理,语言在不同的场域,就像水一样,是跟着形状变换的。我们在做音频节目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学习,其实我们有很多今天非常成功的内容输出者,就是找到了在视频音频环境下真正好的语言。包括我们今天讲脱口秀,你会发现脱口秀演员为什么是最好的主持人,就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这个语言的表达方式,我还在摸索。

真是这样,虽然我是写字的人,会觉得文字的质感更亲切。但是我们今天有了各种各样的交流媒介,究竟需不需要拘泥于文字真的不重要。比如我发现年轻人可以不需要文字,可以通过表情包互相聊天,而且我才知道是不能用微笑这个表情的,微笑这个表情在现在的年轻人看来是呵呵的意思,根本不是善意的意思。

所以我们需要继续顺应下去,新的时候就会有新的语言,新的表达。我不记得是哪一期跨年演讲里说过,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一直游牧下去,我们在语言里也是一个游牧民族。但是我在写自己的东西时,可能就算稍微安营扎寨,恢复到自己的某个状态了。我现在也是趁这几天的时间想往回找一找,写一写,找到让我自己更觉得踏实的那些东西。但是下一季的《文化参考》,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摸索怎么在语音的场景下为大家做好服务这件事情。

我再把这个舞台交给罗老师吧。

刚才有一位杭州的用户在问,怎么发愿,我有一个办法,怎么发一个好的愿。其实我们这代人都生活在画面感中,这个愿如果能在你脑子当中调取出一个清晰的画面,然后你反复琢磨,能看到大量的细节,这就是好愿。

比如对我来说,我发个愿要学西班牙语,挺好的,我知道它很有用,但是我想象不出那个画面,那就肯定坚持不下去。比如现在对我来说有一个特别好的愿,就是跨年演讲,在我61岁结束那一年,我会卸任所有的职务,包括在公司里的职务,干什么呢?每周找一个得到的学习中心,或者武夷山下一个茶馆,一周我去跟大家聊一本书。可能直播,也可能不直播,但是肯定不卖票,因为那个时候我岁数大了,我觉得我讲的也不值钱了。就这样,一周换一个地方,一周去讲一本书,一直到自己头脑昏聩,身体不支,没有人愿意听我讲了,我就该上哪儿上哪儿。这就是我度过后半生的方式,我现在想得特别清楚,历历如画,十几年之后我过的那个日子历历如画。那个时候我的孩子应该也去上大学了,我带着我的老婆,全国、全世界这么一站一站走下去——这就是一个好的愿,因为你在脑子当中能把这个画勾出来。

刚才这位女孩讲的文艺青年的问题,其实在我的词典里,能来启发俱乐部的都不算文艺青年。文艺青年可能不大愿意为这事花钱。我觉得这个分水岭就在于,你有没有真实的生活。你愿意花钱,不是说我和贾老师挣着这钱了,核心你是真实地嵌入到生活中,不是在构想,不是在脑子里任由它是一种思绪的状态,这就是你的生活方式。对,打造一个有画面感的生活方式,甭管是现在,还是在十几年之后,还是你发的一个大愿,我们这样的人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已经10点多了,明天早上天一亮,贾老师就开始准备他的第二季。对我来说,就是跨年演讲倒计时100天。我们各自分散,各自受自己的刑罚。

好,感谢你收看本期的启发俱乐部,再次提醒,贾老师11月15号上线的《贾行家·文化参考》第二季就要上线,现在下单便宜50块钱,不成敬意,大家支持一下贾老师。

下一场,下周三晚8点,仍然是在北京得到学习中心,启发俱乐部继续开讲。下一场厉害了,因为那一天的日子是9月29日,距离国庆节很近了。而又凑巧,那一天是“得到头条”上线100天的日子。所以下周的启发俱乐部,站在台上主持的将是“得到头条”的主理人,徐玲老师。

更重要的是,下一场的嘉宾,是《这里是中国》这本书的主创人员之一,魏桢老师。她会跟大家报告一个话题,就是我们这14亿人,我们这960万平方公里,我们每年创造100万亿GDP的这一伙人,我们在何种意义上是一个共同体。下周的内容我已经提前得知,非常精彩,欢迎你来看。

下周三启发俱乐部,再见。

Leave a Comment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