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海贤。今天我们根据《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讲讲原生家庭怎么影响我们的自我概念。
在这本书中,塔拉受到女性身份的强烈影响。这个女性身份和一些低价值的、低地位的自我概念联系在一起。甚至她的爸爸和哥哥会告诉她:如果你成为这样的女性,你就是一个妓女。大家都知道,妓女是一个对女性有很大仇视的称呼。
我在生活和咨询中,也会遇到原生家庭影响自我概念的情况。一个常见的例子,就是重男轻女。一些重男轻女的家庭会认为女性就是负责照顾家庭的,要好好扶持丈夫,理所当然地为家庭做牺牲。如果我们把这些概念视为理所当然,我们就会觉得自己是没有价值、没有才能的。直到接触到一些新的关系,新的信息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被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氛围所影响了。那要如何领悟到自己受这个概念的影响呢?原生家庭又如何植入了这种自我概念呢?这就是我想通过这本书讲给大家听的。
我们之前介绍过,塔拉的爸爸和哥哥极度仇视女性。这种仇视中有一部分是害怕塔拉长大,因为当一个女性长大的时候,就意味着她要离家。所以,他们就害怕塔拉表现出这种女性的特征,害怕她长大。他们不断给她灌输一个概念:如果你表现出你的女性特征,表现出性吸引力,你就是一个妓女。那么,这些东西是怎么变成塔拉的自我概念呢?书里面写到了很多个场景,我来给大家介绍两个。
第一个场景,是塔拉的爸爸对她的教育。塔拉原来被教育一定要穿紧身裤,外面套上一个灰色的T恤,而且这个T恤一定要遮住她的脚踝。如果她的脚露出来,爸爸就会说她不是正派的女人。有一次塔拉要参加音乐剧,当她去表演的时候就发现爸爸在舞台下看着她。当舞台剧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女孩都对她怒目而视,她们觉得塔拉毁了这个节目,因为塔拉在表演的时候,把自己的演出服遮得紧紧的,不把自己的腿漏出来。而当这些女孩对她怒目而视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去看她们,因为她说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对她而言是真实的,那就是爸爸。
书里是这样写的:我朝观众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站在后面,舞台灯光反射在他的方框眼镜上。他的表情僵硬而冷漠,但我能看出其中的愤怒。大家看这段描写,就能感觉到有多可怕。她的妈妈也突然变卦了,责怪舞蹈老师让女儿穿这种衣服。
当天晚上,爸爸就滔滔不绝地说这个舞蹈班和美国的公立学校一样,都是恶魔撒旦的诡计,因为它表里不一。表面上教人跳舞,实际上教人放荡不羁。撒旦很狡猾,所谓的“跳舞”不过是说服善良的信徒,让他们的女儿像妓女一样在教堂里跳来跳去。
你看,她的爸爸很有趣,他不是说我认为你这样做就不是一个正派的女人,而是借助宗教和神的力量来强化这个自我概念。这样一来,塔拉就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第二个场景,是塔拉的哥哥对她的暴力行为。我们前面介绍过她的哥哥肖恩,他是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人。后来塔拉长大了,有男朋友的时候,肖恩就受不了了。有一天,她哥哥打了她,两只手抓住她的喉咙,不停地摇晃,把她的头往旁边撞。塔拉睁开眼睛,看见一道白光,听到哥哥说她是贱人、妓女。同时还伴随着另一个声音,是她妈妈的哭泣声。可是她妈妈也没有办法阻止她哥哥的暴力行为。塔拉感觉到身体在挣扎,是肖恩在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了门厅。塔拉的头嘣嘣直跳,喘不过气。接着她哭了,可是她告诉自己这是疼痛的泪水。为什么她说这是疼痛的泪水呢?因为疼痛是她能接受的,而这种屈辱她受不了。她告诉自己:我只是因为太疼了才哭的。
肖恩很愤怒地说:现在知道哭了,你为什么哭?我看透了你的本质,你假装圣洁虔诚,实际上像个妓女一样和查尔斯鬼混。他还说:除非你承认自己是妓女,否则哪都去不了。
这句话很关键。如果塔拉认错,代表了什么呢?一个人在权力中屈服,不仅仅是暂时地屈服,也不只是认错和求饶。当塔拉承认自己是妓女的时候,她的自我认知同时会发生改变。她会接受这种自我概念,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这样不好的女人。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权力要求的绝对不只是一种服从的姿态,而是要求你改变自我概念。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这也是我觉得很悲剧的地方:后来塔拉的另一个哥哥泰勒来了,把她解救了出来。那天晚上,肖恩来到了塔拉床边和她谈心,还给她买了一串乳白色的珍珠。这看起来很温情,很美好,但实际上很可怕。权力本身不是最可怕的,权力加上偶尔的温情才可怕,这就是pua。
当肖恩在暴力之后给了塔拉温情的时候,她的自我概念就发生变化了。她心想:肖恩看清了我走的路,那很不好,我在迷失自我,变得和其他女孩子一样轻浮,想要操纵别人,试图用外表去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想我的身体也确实在发生变化,而我不知道该对它有什么感觉。我确实希望别人能够注意到它、赞美它,可是这让我感觉到一阵厌恶。
你看,本来作为一个女孩子,身体慢慢长大了,希望别人去赞美是很正常的。但是,这突然就变成了一种罪证了。那这种罪证给塔拉带来的影响是什么呢?摩门教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塔拉说:我曾经也相信我身上某些东西是有价值的,它不论男女,也不分老少,是一种内在的、不可动摇的价值。但现在,当我凝视着肖恩在我的床上投下的影子,意识到我日渐成熟的身体,意识到它的邪恶,以及我想用它作恶的欲望,那段记忆的意义发生了变化。忽然间,这种价值有了条件,似乎可以被拿走或者浪费。它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一种赐予。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我作为一个人的自我价值是有条件的。塔拉说:真正的价值不是我,而是让我变得身份模糊的表面上的约束和仪式。我来给大家翻译一下这句话,塔拉其实在说:把我的女性身份模糊掉,走上正路,我才有价值。
我觉得最悲剧的是她看着哥哥的时刻。书里写:那一刻,他似乎更成熟、更睿智了。他见过世面,领略过世俗的女人,所以我请求他,不要让我成为那样的女人。然后她的哥哥说:好吧,鱼眼睛,我会的。鱼眼睛也是一种贬低自我概念的污蔑。
从这两个场景中,我们可以看到权力如何扭曲了自我概念。它跟恐惧和温情混合在一起,变成对你自己的审视,变成你的自我价值的评判员。当塔拉做出不符合这种评判的行为时,她的脑袋里就会有声音,这个声音是哥哥的声音,也是爸爸的声音。慢慢地,这个声音会变成她自己的声音,她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能这样做,我这样做是没有价值的。如果我这样做,我就变成了他们眼里的妓女。所以,权力就是这样影响了我们的自我概念。
说到这里,大家就知道自我概念是怎么来的了。我们曾经也被这样不正当地对待和评判过,而这个评判的人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太有权力了。他比我们强大太多,以至于我们不小心就认同了他。所以,我们想要去除这种关系对自我概念的影响,就需要重新站起来去审视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重新获得与他平等的位置。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原来是有价值的,而且这种价值是不言自明的。
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下一期我们会继续讲原生家庭怎么影响了塔拉的自我概念,以及塔拉怎么从这种影响中解脱出来。我们下一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