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之谜有哪两个类型?

你好,这里是《邵恒头条》。我是李翔,这是我帮邵恒代班的第三天。

今天的主题是,我们能从公司造假案上学到什么教训。讨论这个话题,一个重要原因,当然是因为今年上半年创投界的一个爆炸性事件,那就是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瑞幸咖啡自曝数据造假。

说老实话,这个事情在当时给我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我采访过瑞幸咖啡的创始人陆正耀,也认识神州系的一些人。他们开始做瑞幸咖啡这个项目之后,我也很关注,跟内部的人也有过交流,自以为对这家公司还有一些了解。瑞幸造假这件事,那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因为这么一个明星项目,竟然是建立在数据造假的基础上。到今天为止,瑞幸造假的很多细节还没有披露出来。我也很期待有人能够完整地把这个故事讲出来。

当然了,这只是个引子。今天要讲的,其实是格拉德威尔就安然公司破产案做的一篇报道。安然公司曾经是财富500强排名第七的能源公司,营业额超过1000亿美元,还曾经连续六年被《财富》杂志评为美国最具创新精神的公司。但是在2001年,安然宣布破产。给它做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也受到安然事件的牵连,在2002年倒闭,让当年的五大会计师事务所变成了今天的四大。

安然危机爆发的过程很迅速。2000年的9月20号,《华尔街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质疑安然第二季度财报数据有问题。安然号称第二季度利润接近7.5亿美元,但记者在调查后说,这笔钱其实没有入账,只是公司未来可能的收益。如果扣除掉这笔钱,安然在第二季度其实是亏损的。紧接着,华尔街的著名空头查诺斯(James Chanos)就做空了安然。这里提一句,查诺斯也做空了瑞幸咖啡。然后,越来越多的财经记者和股票分析师开始研究安然公司的财务情况,安然的股价不断下跌,CEO辞职,公司信用评级被下调,没有银行愿意再贷款给安然。到了12月,安然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就是这么一个事情。

当时安然的CEO被法庭判刑24年,我查了下后续的报道,他后来获得减刑,2018年出狱,实际上服刑11年。在宣布减刑的时候,美国司法部的发言人仍然把安然事件称为“美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欺诈案”。当时宣判的时候,检察官也说,这个案子“黑白分明”,谁是恶棍,谁是受害者,一目了然。

不过,在格拉德威尔看来,事情却并不真的这么一目了然。如果真的这么一目了然,像安然这样的丑闻,就不会等那么久才被爆出来。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格拉德威尔提到了一个人,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特莱沃顿(Gregory Treverton),这个人把阻碍我们看清楚真相的谜,分成两个类型,一种是信息太少所以我们看不清真相,因此,我们需要做的是知道更多的信息,这样就能解开。这种不解之谜可以称为谜团。第二种则恰恰相反,信息非常多,但是正因为信息太多了,所以你才看不清楚真相,在这里我们把它称为迷雾。

本·拉登到底藏在哪儿,这就是第一种情况,是谜团。因为情报不足,所以才找不到本·拉登。美国情报部门在9·11事件之后,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去寻找本·拉登,要把他绳之以法。有一部电影叫《猎杀本·拉登》,非常精彩,讲的就是中央情报局的人怎么寻找本·拉登的。他们的方法是,不断去找那些可能知道本·拉登在哪儿的人,通过审讯的方法去获得信息,然后顺藤摸瓜,最终知道了本·拉登的藏身之处。

第二种情况是什么呢?就是美军推翻了萨达姆之后,伊拉克的情况。你想,要处理伊拉克的问题,那是要在政治、经济、军事、民众情绪等一系列海量的信息中,找到一个最优解。而且外部环境还会在短时间内急速变化。这个时候,你面对的问题就不是信息太少、情报太少,而是信息过载了。

再比如水门事件和安然事件的对比。

水门事件是美国新闻业的巅峰时刻。两个年轻的记者,通过不断采访,最终证明了当时总统尼克松的团队,对政治对手进行了窃听等非法行为。水门事件里有一个角色很关键,就是号称“深喉”的爆料人。这个爆料人当然今天我们也都知道了,是当时联邦调查局的副局长。但是在当时包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深喉”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因为他在不断给记者爆料,如果他的身份泄露,就可能会被报复。可以说,如果没有“深喉”给记者不断爆料,不断给提示,记者很难调查下去,因为记者不是局内人,知道的信息太少。

但是到了记者报道安然的时候呢?《华尔街日报》的记者首先拿到了安然的财务报表。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安然会向投资者披露自己的季报和年报。然后,记者采访了会计学教授、投行分析师等会计领域的专家,再结合自己对安然财报的研究,发表报道,指出安然是把未来可能的盈利,算作了实际盈利写到财报里。在报道发表之前,记者还要求采访安然。然后,安然派出了包括会计主管在内的工作人员,接受了《华尔街日报》的采访。会计主管也承认,财报中的利润,是根据一个模型测算出的未来的盈利。也就是说,安然没有试图去隐瞒什么。

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人能发现安然的问题呢?因为安然披露的信息太多了。比如说吧,在安然丑闻中有一个关键的词语叫特殊目的实体,简称SPE。简单而言,就是安然成立一些自己控制的公司,把一部分资产比如未来应收账款卖给关联企业。这些关联企业可以从银行贷款来付给安然。这样安然就增加了收入。

安然其实并没有隐瞒这些交易,这些财报里都有。你可能说,安然一定是没有充分披露。但是怎么才算充分披露呢?安然有3000家特殊目的实体,每一家的书面文件超过1000页,也就是说如果真要公开,得公开300万页的材料。这个事情复杂到什么程度呢?后来记者报道说,安然的CFO其实也不了解这么做会导致什么结果,尽管这些交易都是他安排去做的。

直白点说,就是这些信息全部公开,也非常难搞明白。一位研究过安然事件的会计学教授说,安然的很多交易,“非常精细复杂”,他仔细研究了两个月,也只看了一部分。另一位法学教授说,安然对外公开的财报,“必要却不完美”。

这是个两难。如果要想让人看得懂,那就得简化信息,但是一简化,就有可能把潜在风险也给忽略了;但是如果要求公开每一项潜在的风险,那就有可能让人眼花缭乱,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都是因为财务操作越来越复杂了,公司越是公开信息,越是透明化自己,反而让人越搞不懂自己。

所以,安然事件,并非不一目了然,更像是怎么看也看不明白的迷雾。

既然是如此,那应该怎么办呢?

答案其实也不复杂。

对于第一种情况,也就是信息不足的谜团,那就应该增加信息获取的渠道,调查、打探、顺藤摸瓜。

对于第二种情况,也就是信息过多理解起来很复杂,需要的就不是打探者,而是整理者和解释者,要有人能够处理和解释这些信息。

处理这两种问题,需要的人也不一样。调查水门事件的两个记者,在当时都是非常年轻的记者,初生牛犊不怕虎,坚持不懈地调查这个新闻,最后迫使总统尼克松宣布辞职。处理谜团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热情、突破能力、拿料能力,经验反而没那么重要。

但是处理像安然这样的迷雾难题呢?文章说,其实后来回头看,安然造假有一个重要的线索是,安然在被曝出造假前的5年里有4年没有缴企业所得税。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安然通过眼花缭乱的会计手法给自己增加的收入,在国税局看来,不能算收入。国税局只关心你真实赚到了多少钱,你通过一套无论多高级的模型,把未来的收入确认到今天,这在税务看来不算赚钱。

但要能发现这一点,就需要一个人了解税法,能够对比从会计角度看和从税法角度看一家公司的区别,然后以此为线索去追问更多问题。

安然的问题是,安然大致遵守了会计规则,并且也公开了自己的做法。只不过你要发现安然的问题,需要一个有经验、有分析能力的人去看它的财务报表,去根据公开数据分析。用格拉德威尔的话说,安然的丑闻,是典型的信息时代的丑闻,是把丑闻埋在信息洪流里让你发现不了。

总结一下,那些阻碍我们看清真相的谜其实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因为信息过少,另一种是因为信息过多过于难懂。揭露两种真相需要的人和方法也不同。

其实,在我们现在这个信息时代,会造成严重问题的,往往不是那些缺少信息的谜题,而是信息过多的迷雾。

比如就说个你最熟悉的,2008年为什么美国会爆发金融危机?本质上是因为是华尔街创造出了各种金融衍生品创新,这些衍生品创新产品,连股神巴菲特都说自己看不明白。而这些产品,也全都是公开的,都有厚厚的产品说明。但也正是这些厚厚的说明,把金融产品的风险给掩埋了起来。

好,你还了解什么因为信息太多所以阻碍了看清真相的例子吗?欢迎分享一下。

今天的《邵恒头条》就到这里,感谢你的收听,咱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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