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邵恒头条》,我是邵恒。
这两天,我注意到了一条日本的新闻:日本内阁任命了该国的第一任“孤独大臣”,这个职位将由现在日本负责经济复兴和低生育率问题的内阁成员,坂本哲志担任。
日本政府之所以会创造这样一个职位,跟日本女性在疫情期间遭遇的困境有很大关系。这周一篇《纽约时报》的报道称,2020年全年有接近7000名日本女性自杀,自杀率比2019年高出了15%。在一些特殊的时间节点,自杀率几近翻倍。比如去年9月底,日本一名女性明星自杀,紧接着10月,日本全国女性的自杀率相比起之前一年提高了90%。
而且我看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数据:日本男性的自杀率在疫情期间有所下降,但是日本女性的自杀率在疫情期间则上升了。这和过去日本经历其他危机的时候都不一样。以前的经济危机,影响的更多是日本的男性。
那么为什么,这次疫情带来的危机,给日本女性带来的冲击更大呢?
我看到分析说,自杀率高的一部分原因,是女性由于社交隔离感受到的孤独感更强。有的女性在采访中说,自己的生活圈子本来就很小,平时就靠外出工作和外界产生连接,疫情一来,这种唯一的强连接断了,同时,连探亲访友也变得困难了。这一次日本任命“孤独大臣”,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人们在疫情期间感受到的孤独问题。
不过我注意到,日本女性在疫情期间自杀率高,不仅仅是因为和外界的连接少、孤独,还因为她们过多地承担了家庭压力。在日本文化当中,女性是照顾家庭的第一责任人。这种身份带来了双重压力:一方面,丈夫、孩子都在家社交隔离,照顾家庭的日常工作,比如家务活,大部分落在了女性身上。另一方面,如果家人感染了新冠病毒,女性作为照顾家庭的人往往会感受到羞耻感,认为自己失职或者受到指责。
这些问题提醒我们关注一件事:就是女性为家庭的付出,尤其是疫情期间的额外付出,值得被看见、被肯定。
但是怎么被看见?怎么被肯定呢?其实有一个特别直接的做法,就是我们把女性对家庭的付出当作一份职业,量化一下它的价值。
你可别觉得这是一个开脑洞的想法。去年,阿根廷政府的经济部门就干了这件事,并且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如果把阿根廷女性做的家务活,转化成计价的工时,那么这部分贡献,等同于阿根廷GDP的12%。在疫情期间,这个比例进一步上涨到了15.7%,在所有行业对GDP的贡献当中,排名第一。
这样的结论是怎么来的呢?
这件事还得从阿根廷的一个明星政客说起。美国《时代》杂志这周刚刚发布了一个榜单,叫做“下一代百位影响力人物”。这个榜单评选出了100名正在塑造未来的领导者。
有几位中国面孔上了榜。比如其中一位是口红一哥李佳琦,他作为直播销售巨头,登上了“创新者”这个类别的榜单。另一位上榜的中国面孔是导演赵婷,她凭借作品《无依之地》《骑士》《永恒族》赢得了电影行业同行的敬重,同样登上了“创新者”榜单。
我在这个榜单里,重点关注了一些国际上的政客,毕竟我自己是学政治学的嘛。其中一位阿根廷的女性政客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的名字叫梅塞德丝·达历山德罗。
梅塞德丝是一位专门研究职场性别平等问题的经济学家。去年,她被任命为阿根廷政府第一位主管性别、平等和经济问题的局长。上任8个月后,她的办公室发表了一份经济报告:《家庭照看的价值: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经济部门》。这份报告的目的就是要衡量一下,那些平时没有被支付薪水的家庭照看工作,到底值多少钱?或者说,到底创造了多大的社会价值?
注意,这里说的家庭照看,不仅仅是家务劳动。家务劳动,比如像是洗衣服、拖地板、做饭、买东西、修东西等等,这只是家庭照看工作的第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工作,是支持孩子的学业,这咱们中国家长肯定有体会啊,说是孩子写作业、孩子上网课,实际上干这事的都是家长。另外第三部分工作,叫做“照顾家人”,比如照看生病的老人,带他们看病、为他们洗澡擦身体等等。这三部分加在一起,家务劳动,照看学业、照看家人,才是家庭照看的“全景图”。
阿根廷统计局在2013年曾经做过一份调查,询问18岁以上的阿根廷成年人,他们在这三项工作上分别花多少时间?梅塞德丝的办公室,把这部分数据拿出来做了详细的分析。
结果发现,阿根廷的女性,平均花在家庭照看上的时间是6.4小时,相比之下,男性花在这方面的时间,算下来是每天3.4小时。也就是说,女性用来照看家庭的时间,几乎相当于一份全职工作。
男女的参与度也有显著的差异。有88.9%的女性参与了家庭照看的工作,相比之下,只有57.9%的男性参与了这些工作。总体来说,女性贡献了家庭照看工作时长的75%——注意,这根本不包括那些以家庭护理为职业的女性,这纯粹计算的是,女性在自己家的付出,是没薪水的。
有了这个工作时长的估算,其实你就很容易算出,家庭照看这部分工作的经济价值了。
咱们可以找一些作为参考的工资:比如保姆的平均工资是多少?我举个例子,可能保姆时薪最低是15美元/小时,乘以一天工作6.4小时,那么就意味着一个阿根廷家庭主妇,一天靠做家务、带孩子、照顾老人创造的经济价值,至少等同于15美元 X 6.4 = 96美元。这也是阿根廷这份经济报告的计算方法。
为什么说至少等同于96美元呢?实际数字肯定更高。因为你想,带孩子做功课,那相当于教育辅导行业了,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时薪,按理说应该高于做饭、洗衣服的保姆。所以阿根廷这份经济报告的计算方法,只是按照最低工资,算出了一个底线。
他们得出的数字是:总体来说,家庭照看工作创造的经济价值,是674.38亿美元/年。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整个阿根廷GDP的15.9%。这又是什么概念?阿根廷最大的经济领域是他们的工业,其次是贸易。这两个产业占GDP的比例,分别也只有13%左右。也就是说,如果家庭主妇和家庭妇男们领工资的话,他们将会构成阿根廷的第一大产业。
前面我们说了,阿根廷的主妇贡献了家庭照看工时的75%左右,所以做一个简单的乘法我们就能得出一个结论,阿根廷主妇们,贡献了相当于15.9% X 0.75 = 11.9%的GDP。
咱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女性撑起半边天。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句话真不是玩笑。
这还没完。梅塞德丝办公室的这份经济报告,还做了进一步的测算,测算什么呢?在疫情期间,家庭照看工作量的增长,额外创造了多少价值。在一开头我们就说了,日本妇女在疫情期间要干更多家务活,因为全家人都要在家社交隔离,孩子也上不了学。这种情况不仅日本如此,其他受到疫情影响严重的地区也是一样。
阿根廷的这份经济报告认为,对于那些有18岁以下儿童和青少年的家庭来说,疫情期间家庭照看的时间,平均每天要比平时多出4小时。
总体来说,疫情期间,阿根廷其他产业对经济的贡献,比如工业、商务,有所下滑。但是,家庭照看贡献的经济价值,在GDP中的占比从15.9%增长到了21%。
这个结论,我们有两种理解的角度。
一个是比较积极正面的角度:它让我们看到,疫情期间那些照顾家庭的人,对经济作出了重大贡献。这份报告里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叫做“家庭照看工作是现代资本社会的脊梁骨”。正是因为这部分的贡献,尤其是来自女性的贡献,人们得以被喂饱、能满足自己被照顾的需求,能住在舒适的环境里,维持日常的工作生活并且还能享受兴趣爱好。
但是换一个角度,我们也会得出一个悲观的结论,就是那些为家庭付出的人,在疫情期间承担的担子真是不轻。原本就是一份全职工作了,疫情期间,相当于还要每天加班。相信听到这里你也能理解,为什么在日本会出现女性自杀率上升的情况了。
而且,其实疫情期间女性感受到的“不平等”的压力,还不仅仅来自家庭。梅塞德丝办公室的这份经济报告指出了两个容易被忽视的,加剧女性压力的因素:一个因素是,疫情期间维持社会运转的核心职业,具有“女性化”的特点,比如在阿根廷,大部分的护士、医院的清洁工、教师、餐饮行业的工作人员、超市收银员,都是女性。
另一个因素是,疫情期间,家政服务业受到的冲击格外严重,而这个行业本来应该是女性的“拐杖”。
也就是说,女性在疫情期间,家庭和社会责任都更重了,但是那些原本能够帮助女性的支持网络,反而遭到了削弱。
随着经济恢复,情况当然会好转。但是,女性的恢复之路可能也不得不走得更慢。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在很多国家,学校、托儿所这样的机构,往往是最晚复工的。这就意味着,那些能把女性肩上担子拿走的社会网络,需要更久的时间恢复正常。
好了,阿根廷的这份政府经济报告就给你介绍到这里了。
其实这份报告的理念,一点都不新鲜。我相信你也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说家庭主妇也是一种职业呀。但是,依然很少有人用职场上的标尺,对人们的家庭贡献进行量化。这份报告的价值就在于,经济学家梅塞德丝用一个经济学的标尺,量出了家庭工作的价值。
不管你是女性还是男性,其实你都可以用阿根廷的公式,计算一下自己对家庭的投入。我在文稿里给你列举了一些维度,供你参考。
抛开女性和家庭这个话题不说,我觉得这份经济报告也给了我另一个启发。我注意到,不少人在职场上会觉得,自己做的工作无法被上司看到。明明自己觉得已经付出了120%的努力,但在上司眼里可能只做到了六七十分。这种时候可能就得想想,你们是不是在用同一把标尺,衡量你的成果。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邵恒头条》。我是邵恒,我们明天见。
计算你的家庭照看工时
1.家务劳动时间(洗衣服、洗碗、拖地板、买菜、整理房间等)
2.照顾孩子学业时间(接送孩子,辅导功课,补习班陪伴)
3.其他照顾家庭成员的时间付出(如照看老人或病人的额外时间,照看宠物时间等)
以下数字仅供参考:
住家保姆时薪:15-20元
照看老人护工时薪:22-25元
上门清洁人员时薪:25-30元
学校辅导员时薪:25元
遛狗员时薪:80-100元 (对,我也很惊讶,竟然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