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 中国在全球供应链处于什么地位?

你好,这里是《邵恒头条》,我是邵恒。

上周,有两条关于大公司的新闻在国外引发了不少关注。一条新闻是,苹果公司对外宣布,由于受到新冠肺炎影响,将会下调2020年第一季度的销售预期。

另一条新闻是《纽约时报》爆出,亚马逊在过去几周内一直在提升库存和联络供应商,以应对疫情可能带来的商品短缺。

一方面,亚马逊已经要求一些关键产品的供应商把库存量从2-3周提升到6-8周;另一方面,那些担忧库存不足的品牌,已经主动减少了在亚马逊上的广告投放。

这两家企业之所以受到关注,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规模大,还因为这两家公司被认为是全球供应链的风向标、晴雨表。他们的表现,在某种程度上也折射出,此次疫情对于全球经济到底会有多大的影响。

不过,要说中国企业在全球供应链里到底占据什么样的位置,很少有人能说清楚这个问题。

因为全球供应链是一个盘根错节、高度复杂,而且还不那么透明的系统。大多数人都搞不懂它的内在布局。这就像盲人摸象一样,你能摸到尾巴,我能摸到脚趾头,但是谁也不知道全貌。

正好,这段时间我在《经济学人》杂志和得到上的课程里,看到一些分析框架。这些分析框架虽然也不是“全貌”,但却可以帮我们更精准地理解,中国制造嵌入全球供应链里的深度。

在今天的《邵恒头条》中,我就来和你分享一下。

这两年,我们经常听到,因为中国人力成本越来越高,不少跨国公司都在把供应链从中国向东南亚转移。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就拿苹果来举例吧。这几年,苹果的供应商纷纷在印度、巴西建厂投产,去年还有消息说苹果的Airpods生产商要在越南扩建。

不过,去年路透社对苹果的供应商做过一个量化分析。他们统计了过去5年苹果公布过的200多个主要供应商、750多个生产地点。结果发现,从2015年到2019年,苹果跟中国制造业的结合其实一直都在深化。

2015年,苹果44%的供应商工厂在中国,到了2019年上升到了47.6%。

这里有一张路透社的图表,你看一下就会有个直观感受。

这张图表统计了苹果五家主要供应商的工厂地点。最左边是2015年,最右边是2019年,红色是在中国的工厂,你可以看到红色的面积一直在增长。

光是富士康一家,在中国的生产地点就在4年之内从19个增加到了29个。而另一家供应商和硕联合,在中国的生产点从8个增加到了12个。

类似的,对于亚马逊来说,对中国制造的依赖也是与日俱增。

去年,一家市场调研公司研究了亚马逊网站上最火的10000个零售商,结果发现中国的零售商占比达到了38%,两年前,这个数字还是25%。

而且在一些欧洲国家,中国零售商的占比还要更高。比如说在亚马逊法国的市场,来自中国的顶级零售商能占到47%,而西班牙市场这个比例就更高了,是52%,而且这些比例还在增长。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我们一直听说跨国公司想把供应链从中国转移出去,而且这话已经说了好几年了,但结果却是对中国的供应链越来越依赖呢?

在这里要澄清一下,其实,供应链的确有从中国转移出去的情况。但这种情况主要发生在低端产业。但是与此同时,一些更高端的产业在中国的根却扎得更深了。

在去年,得到上的何帆老师做了一份中国经济基本盘的调研报告,就专门分析了这个问题。

何帆老师的团队是把中国的出口的产品,按照技术密集程度划分了四类,分别进行了统计。

第一类产品是技术密集度最低的,也就是低端产品。何帆老师的团队发现,在2000年的时候,这部分产品在中国出口当中的占比曾经超过1/4,但是到2017年这个比例已经下降到了10%。

第二类产品是技术水平处于中下等的,这一类在中国出口中的占比一直比较稳定,在1/4左右。

第三类产品是技术水平中上等的。何帆老师的团队经过分析发现,这一类产品从2000年开始稳步提升,到了2015年趋于稳定,现在已经成了中国出口的主力,占比达到了38%。也就是说,在中国出口的产品当中,技术水平中上等的产品超过了1/3。

第四类产品是技术密集度最高的高端产品,这一类的占比跟前面第三类一样,也是从2000年开始稳步提升,目前在中国出口中占比1/4左右。何帆老师还指出,这个领域里,中国的出口规模已经和美国、德国旗鼓相当了。

所以你看,在过去这二十年,全球供应链的趋势是中国制造在低端产业里占比越来越少,但是在高端产业中的占比越来越高。

这背后,一部分原因是中国自己的科技实力越来越强,但是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全球创新在过去这20年时间里实现了“产业化”。

这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是全球创新产业化?这个理念,施展老师在他的课程《中国制造报告20讲》里专门阐述过,我来给你说说。

施展老师指出,在1980年美国推出了一个鼓励小公司创新的《拜杜法案》,大量小公司做出了突破性的技术,然后被大公司购买过来,整合出新的产品。

在这个过程中,大公司创新的策略发生了一个很重要的转变,那就是他们不再聚焦于发明新技术,而是开始看重怎么能用新技术快速生产出产品。

这就催生出了一个新需求,叫做大规模外包——因为只有把产品生产外包出去,速度才能足够快。

而中国恰恰成了这层需求的承接者。

中国是怎么做到的呢?通过两个步骤:

一个是分工,就是把生产流程被拆分得非常细,每个企业的生产都高度专业化,只生产被拆解出来的极为基础的零件,但是能生产得特别快。

另一个步骤是,形成网络。虽说一家企业只生产一种零部件,但是企业多了,就把各种零件各个环节都覆盖了,最终这些零件能像拼乐高积木一样被组合起来,形成千奇百怪的产品。

所以说,通过高度分工和庞大的网络,中国供应链就满足了大公司创新需要的两个条件:效率和规模。最终形成的局面,就是全球创新的“产业化”。

用施展老师的话说,就是在美国创新,在中国生产,在全球销售。

现在,回到我们前面那个问题,为什么跨国公司没能把供应链从中国转移出去,反而更依赖中国的供应链?

原因就是中国制造的规模和效率,换了其他国家,根本就承接不了。

还是拿苹果来说吧,在富士康的郑州工厂,一天可以生产50万-60万只iPhone,平均一分钟350只以上。而在中国全国,一个月的手机总产能是1.4亿到1.8亿只。

这种规模和效率,是其他国家做不到的。

有了这样的产能和效率之后,苹果公司和供应商就可以做到只维持几天的库存,这样能保持强大的自由现金流。这种策略在供应链管理当中,被称为Lean Inventory Management,精益库存管理。

好,小结一下。前面我们讲了,中国制造凭借无可比拟的规模和效率,在过去20年中,越来越深地嵌入到全球创新产业当中。不过,在当前这个特殊时期,这些优势恰恰也成了不能忽略的扰动因素。

《经济学人》最近发表了一篇文章,指出新冠肺炎对全球供应链的影响,可能会超出很多人的预期。原因有三个:

第一, 相比起2003年非典暴发的时候,今天全球大型企业跟中国供应链的相互依赖不是一个量级的。在2003年,中国经济贡献了全球GDP的4%,今天,这个数字是16%。

第二,全球供应链的发展,让很多跨国企业都采取了和苹果类似的策略:为了节省成本,只维持几周的库存,并且供应商相对集中。

下面这个四象限表格,你可以看一看:

左下角是高风险产业,特征是库存量在两周到三周左右,并且可替代的供应商数量少,高科技企业就属于这一类。

左上角和右下角属于中风险产业,要么是供应商比较多元化但是库存少,比如说零售和服装行业,要么是供应商集中但是库存量大,比如说汽车行业。 这些行业虽然不属于高风险,但是面临的挑战也不小。

第三,还有一些具体的产业由于集中在疫情重灾区,因此会受到较大的冲击。其中格外值得注意的是通信产业。

你知道,武汉有“光谷”之称,全球大约1/4的光缆缆线和设备都是在那里生产的,而这些又是5G基站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武汉地区还有全球制造智能手机闪存设备最先进的工厂。因此,5G智能手机的制造生产,在短期内可能要放缓了。

基于这些原因,供应链专家给企业的建议是“抱着最大的希望,但是做最坏的打算”。比如,企业应该成立专门的紧急管理中心、详细盘点供应商和库存、寻找可能的替代供应商,以及应该给自己的客户排一排优先级,考虑一下发生供应短缺的情况,哪些客户要优先供应。

好,总结一下。在今天的《邵恒头条》中,我们一起分析了中国制造在全球供应链当中的参与度。

中国制造不可替代的规模和效率,让它成为了全球高科技产业和创新生态中重要的一环。但是,也正因为同样的原因,在特殊时期,我们格外需要关注疫情对于科技产业的影响。

如果你自己就是科技产业的从业者,那么我欢迎你在留言里跟我们分享,此次疫情给你的行业带来的变化,以及你们的应对方式。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邵恒头条》。我是邵恒,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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