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邵恒头条》,我是邵恒。
这两天,经济学的圈子里,不少人在讨论一个话题,那就是疫情稳定之后,经济的通胀压力更大,还是通缩压力更大?
我看到财新上发表的最新观点认为,通缩才是更值得担忧的风险,因为生产企业的复工虽然有序推进,但是从需求来看,消费者的需求和外需的恢复都需要更久的时间。
在这样的讨论背后,有一个基本假设,那就是相比起供给,需求其实才是经济增长更基础的动力。需求的油门踩住了,经济才能发动起来。
不过,我注意到有一个问题,却可能在接下来的三四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里,长期抑制中国的市场需求。
这两天,我看到财新上的一篇有意思的评论,叫做《后浪没了怎么办?中国的少子化危机》。这篇文章指出,中国的出生人口数量一代不如一代,这个问题不解决,整个社会的经济活力会受到严重的冲击。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北大光华的经济学研究教授梁建章,以及财新人口问题的专栏作家黄文政。在今天的《邵恒头条》中,我就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们的观点。
前两天,你肯定注意到了,关于B站后浪演讲的视频刷了屏。但是梁建章和黄文政却问了一个很扎心的问题:后浪没了怎么办?他们提了一个吓人的假设:如果下一代的人口只有上一代人的一半,那么能掀起的浪潮注定就会小得多。
这个假设乍一听很夸张,但是如果看一看过去40年的数据,你会发现中国一代代的出生人数呈现出“阶梯式下滑”的趋势。
如果我们把10年划分为一代人,“80后”这一代,按照每年统计的出生人口计算,总计有2.3亿人;“90后”这一代,下滑15%,到了1.95亿。千禧年之后的第一个10年,出生人口进一步下滑,到了1.5亿。刚刚过去的10年稍有回升,是1.6亿。
当然,这个趋势毫不意外,因为我们都知道,中国实施了30多年的独生子女政策嘛。
从2011年开始,咱们国家已经逐渐放开了政策,逐步允许生二胎。我带你回顾一下二胎政策的时间线:2011年底,如果夫妻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可以生二胎。到了2013年,只要夫妻一方是独生子女,就可以生二胎。到了2015年,政策进一步放开,全面二孩政策开始施行,也就是说,只要夫妻只有一个孩子,就可以生二胎。
那么,二孩策略对于人口的增长有没有拉动效果呢?
的确有。目前2019年的数据还没有公布,但是从2018年的数据来看,出生的二孩的数量是760多万,比一孩的数量还要多。正常来说,其实情况应该是反过来的,一孩应该超出二孩的数量。而现在之所以二孩会有反超,正是因为二孩政策的拉动,带来了所谓的“二孩堆积效应”。这个现象你可以理解为,报复性生娃,之前没生的,这两年抓紧生。
但即便有这样的补偿效应,从总体来看,目前的生育率仍然远远不达标。
什么算达标的生育率呢?按照估算,一个发达国家,如果想做到人口不萎缩,那么至少应该做到,平均一个妇女生2.1个孩子。如果是发展中国家,考虑到新生儿死亡率可能会更高,这个数字需要更高才是。
但是,即便在二孩堆积效应发挥作用的情况下,算下来,平均一个中国女性,也只生了1.47个孩子而已。可想而知,等堆积效应释放完了,这个数字会更低。根据梁建章和黄文政估算,去除掉堆积效应的影响,中国的自然生育率只有1.1。
而我们看2019年的数据就更有代表性,你要知道2019年是猪年,中国人有“金猪生娃讨彩头”的习俗。之前有人会预测,猪年我们会迎来生育高峰,但事实上2019年,中国的新增人口比上一年下降了58万。出生率也跌到了1949年以来的历史最低点。
这就非常值得担忧了。因为根据这个假设,中国每代人会萎缩48%,最终导致中国的总人口,每30年减少一半。想象一下,中国的人口从十几亿,跌到五六亿。而这还没完,按照推算,在此之后中国人口还会加速跌到二三亿,甚至是1亿以下。
我们不说这件事对于文明传承的影响,那些都太虚了。我们就说这件事对于经济的影响。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人口少一点好,这难道不意味着,每个人都能分享更多的资源吗?比如,城市生活不那么拥挤了,每个人能住更大的房子,出行也不堵车了。再比如,教育资源多了,不用每家每户争抢学区房了,这不挺好?如果我们的人口减少了,但是人口素质提升了,生活质量也提升了,那不也是一个不错的未来?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看看俄罗斯。
俄罗斯的人口是中国的10%左右,而国土面积是中国的1.78倍。俄罗斯人的受教育程度很高,有大学学历的人,在总人口中的占比,全世界排第一。但是这篇文章提醒说,俄罗斯的GDP总量只相当于广东省,人均GDP只是比中国略高。而且,俄罗斯在通用制造业和高科技领域几乎没有地位。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俄罗斯人太少了,在政治和经济上又独立于欧美主导的西方体系,所以一直没能形成规模效应。文章里面有一句判断说,“如果俄罗斯有十亿人口,那么一切都会不同。”
那你可能会说了,美国同样地广人稀啊。他们的经济不是发展得很好嘛?从人的角度来说,美国的高素质人才、顶尖人才形成了巨大的优势。这难道不是说明,对于经济发展来说,质量比数量更重要么?
没错,美国的人口只有中国的1/4。但注意哦,美国可不应该被看成一个独立的人口体系。实际上,美国和英语世界国家联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体系。美国互联网公司有了新产品,整个英语世界都是他们的市场。同样的,美国公司能把业务外包给远在印度的工程师,语言相通不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么?
而且你也知道,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一直在从全球各地吸纳精英。从数据上看,美国一年虽然出生人口只有400万人,但是每年要吸纳100万的移民。在另一篇文章里,梁建章提醒我们注意,在过去200年里,中国人口只增长了3倍,但是美国人口增长了30多倍。
梁建章还指出,即便我们追求的是人口的质量,质量跟数量也是相辅相成的。什么意思呢?梁建章和团队曾经研究过,中国科学院院士出生地的数据,结果发现,人口密度越大的省份,产生院士的比例也越高。原因他分析可能是,在这些地方,教育的效率更高,竞争更激烈,人的潜力更容易被激发。
以上,是这篇文章从生产力、创造力的角度来考虑人口数量对经济的影响。除此之外,人口规模对于市场需求的影响也是巨大的。人少了,不仅需求会降低,需求的多样性也会弱化,而需求又会反过来影响生产。
在一些新兴领域,市场的规模格外重要,比如互联网、人工智能、文化创意。原因是,这些行业的研发投入比较大,但是边际成本却很低。在规模大的市场中,这些行业的公司能实现低成本快速扩张,相比之下,之前投入的研发费用也就不算什么了。反之,如果市场规模不够大,新兴行业崛起,自然更难。
梁建章判断说,根据历史经验来看,“两个处于相同技术阶层的国家进行竞争,那么人口多出一倍所形成的规模优势,将难以撼动”。
说到这,相信你已经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关心“后浪没了怎么办”这个问题。根据梁建章和黄文政的分析,解决这个问题的时间窗口其实非常紧迫。
如果生育率保持现在的水平,到2050年左右,中国的出生人口就会和美国相近了,过了2050年,中国的新出生人口可能会比美国还少。
更何况,他估计,中国适合生育的主力群体,实际上也在发生锐减。在接下来的10年之内,在生育高峰年龄段,也就是22-36岁之间的女性,数量将会减少30%。
好,说了这么多困难,有什么办法能突破这个困境呢?
其实,梁建章最主要的建议就是一条:完全放开生育政策。在此基础之上,变着法地鼓励多生娃,比如说提供好的社会福利,降低孩子的教育成本,给多子女的家庭购房优惠,等等。这些具体的措施,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到财新上看一看他的专栏。链接我放在文章结尾了。
看完梁建章和黄文政的文章,我想到了万维纲老师解读过的一本书《规模》:当规模变了,规律也会随之改变。这一点对于中国的经济发展同样适用。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邵恒头条》。我是邵恒,我们明天见。
参考文献:
《梁建章:“后浪”没了怎么办?中国的少子化危机》,财新
《梁建章:不会有少而精的人口红利 》,财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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